新野,邓家。
书房中。
邓勋难得清净,正捧卷读书。
可是......
即便没有人打扰,他这颗心同样难以平静。
邓家的大门虽然关闭了,可这心门却仍然敞开,任由呼啸的狂风吹打进来。
放下书卷。
邓勋站起身来,背着手,左右来回踱步,不时望向外方,似乎正在等人。
“家主—!”
没一会儿,屋外响起个熟悉的声音。
是邓同。
邓勋一下子判断出来。
他急忙抬眸望去。
果然。
邓同急匆匆闯入房间,脸上带着一丝惊喜,稍稍安抚了邓勋的心。
不等对方行礼,邓勋赶忙摆手打断,当即询问:“贤侄不必多礼,有何事直言即可。”
邓同点点头,朗声回答:“宛城方向传回消息,邓辉、阴琼等人只诛一门,绝不连坐,家主,您可以放心了。”
呼—
邓勋长出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没有连坐就好,没有就好啊!”
邓同这才拱手抱拳,行了一礼,面带微笑道:“家主,小侄以为,弘农王既然给南阳士族脸面,没有连坐,那么应该不会影响到咱们邓家前途。”
“恩。”
邓勋饶有兴致地点点头,摆手示意其一旁落座,自己同样返回主位坐下:“芝儿在信中曾多次提到,弘农王功过分明,治军严谨。”
“此事既然已经结束,想来应该不会牵扯到邓氏全族,咱们此前的计划,该施行,还是要施行的。”
邓同肯定地点点头:“小侄正有此意!而且,近来南阳宛城中,多了很多外方住店旅客,其中不少是各大世家豪族。”
“他们的意图很明显。”
邓同本已舒缓的神色中,闪出澹澹的忧愁:“必然是盯上了新朝这块肥肉,想要趁其初建缺少官员时,赶来分一杯羹,占据一席之地。”
“哦?”
邓勋眉头紧皱:“来得这么快吗?”
邓同颔首:“恩,咱们家的鸿宾楼中,便有并州王氏的子弟,听说是长安汉庭司徒王允之子王景,还有其兄之子王晨、王凌。”
“此外......”
邓同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全数告知家主:“在阴家的酒肆中,还有来自汝南陈郡的原氏子弟,听说乃是前司徒袁滂之子袁涣。”
“还有在冯家酒肆中住着的,来自颍川钟家的钟繇;”
“有来自河东卫家的卫觊;”
“......”
巴拉巴拉。
邓同张嘴便是七、八个世家豪族,说到最后,竟长出了口气:“家主,这些还是小侄打听到的,若是加上没有打听到的,恐怕会更多。”
“而且从目前住店的世家豪族判断,弘农王即将登基称帝的消息,应该仅仅只传播到了司隶、关中、荆襄、汝颖等地。”
“或许......”
邓同皱眉思索,猜测道:“此刻仍有闻讯赶来的世家子弟,想要分一杯羹,只是咱们还不清楚罢了。”
邓勋点头表示赞同,捻须言道:“贤侄所言甚是,一定是这样的!弘农王本就是先帝嫡长子,而且是正常上位,乃汉室正统皇帝。”
“如今,他又三战三捷,大败董卓而不乘胜追击,如此雄心壮志,我等可知,其余世家又岂能不知,他们绝不会放过此次机会。”
呼—
吐口气。
邓勋眉头紧锁:“南阳汉庭是个大熔炉,咱们邓氏想要独占鳌头,恐怕没那么容易。”
邓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而且,小侄听闻,荀或、戏贤、枣祗已经搬到皇帝行宫暂住,听说是为了避险,甚至连颍川好友,都不曾见到。”
“哦?”
邓勋更显惊诧:“竟有此事?”
邓同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恩,确有此事!而且,小侄打探到消息,弘农王已经写好了《求贤令》,只待登基称帝后,便要颁布实施。”
邓勋微怔:“你确定是《求贤令》,而非《举贤令》?”
虽然,这两种诏令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的意义却是相去甚远。
大汉采取的是察举制,以察举为主要手段,而这个求字便不同了,它的意义更加广泛,代表着弘农王求贤的手段,将不会局限于察举!
其实,仔细想想,此举倒也在情理之中,但这样做,毫无疑问,让邓家、阴家等南阳士族的优势大打折扣。
尤其是邓家,更是如此。
毕竟,邓芝如今已然是校尉,弘农王若是登基称帝,必然可以更进一步,有他在朝中,自然可以多加关照邓氏的晚生后辈。
但现在好了。
弘农王此令若是颁布,全体赶来求官的世家子弟,必定会是一视同仁,届时邓家子弟能否入朝为官,便另当别论了。
毕竟,邓勋对邓家的底蕴了如指掌,他们以军功起家,虽然经历过经学化、外戚化,但论经学的水平,当真难以与汝颖这帮世家子弟相提并论。
弘农王这份《求贤令》的背后,极有可能是要防止新朝被南阳士族绑架,他要尽可能的稀释各方力量,以保证绝对的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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