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一听眼睛不由一立,见院门大开,有好事的探头探脑往里看,兰芽顿时收起了戾气,转化成一团委屈,哭诉道:“奶,都是芽儿不好,是芽儿吵着肚饿才让爹爹遇险的。奶走的时候留下的三瓢杂面,两顿就吃没了,芽儿饿得难受,领着芽儿、朵儿去挖野菜,没想到碰到了一只碰死树桩的野鸡,爹说芽儿得黄仙姑的庇护,想第二天也碰碰运气,孝敬奶奶。没想到碰到髭狗群,芽就和爹爹跑散了,奶,你让大伯、二伯,大栓哥、二栓哥、大柱哥他们救救俺爹吧,芽儿以后保证不再喊饿了......”
看热闹的人群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子传出一声叹息,低头对身边的另一个小媳妇道:“造孽啊,三瓢杂面,不够我家汉子和小子吃一天的,这老于婆子让三房一家七口吃两天半,这是要饿死人咋的,怪不得只三房的丫崽儿个顶个的瘦,大房、二房几个都面色红润的,感情上,三房似井里捞上来的孩子,没人疼啊。老三也是好样的,上山猎鸡还想着老娘,一出了事儿,老于家这是见死不救了啊。”
身边的妇人撇嘴道:“还不是三房做的事儿不要脸面,你看老于家,哪里能和镇上的林家比,兰芽先是上吊,后是剃度的,这是要作刘家娶她啊。”
先说话的媳妇惊疑道:“我听说可不是这么回事儿,说是三丫头上吊,被黄仙姑救了,黄仙姑让她剃了烦恼根,以后就顺遂一辈子了。”
“你看她哪里顺遂了,弄得于家鸡飞狗跳的......”
“没有黄仙姑庇护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活着下山?定是黄仙姑显灵了。”
看热闹的人说什么的都有。
老于头看了看眼前丝毫不见悲色的几个儿子,清了清嗓子道:“老三出了事儿,按理是要去寻的,一会儿拿着菜刀,拿着扁担,小子们都上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行!!”三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张氏,一个是何氏,一个是于大光,于二光本来也要反对,见有人出了头,就将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
张氏哭着道:“这是要了我的命啊,先失了一个儿子,还要让四个儿子和三个孙子去陪葬,你这是让老于家绝后啊,今天要去,我就不活了, 死给你看!!!”
说完,撒泼的在地上一躺,大有滚刀肉任水烫的驾势。
兰芽冷眼看着犹疑不定的于老头,心下一冷,当先进了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兰香见了,也拿起檐下的一只扁担,身单影只的向院外走去。
“我跟你去!!!”说话之人竟是兰芽一直看不顺眼的于方军,这倒让兰芽出乎竟外。于方军的老娘方氏上去就给了儿子一巴掌,于方军却硬气的一甩方氏的手,坚定的站在了兰芽的身后。
兰芽心里一暖,就凭于方军今天这个举动,以前的恩怨一笔勾消。
“我也去。”旁边亦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一个十四岁的身体健硕的少年分开人群也跟在了身后。
此人兰芽见过,是兰芽去剔头的杀猪匠的儿子,名叫柳元,柳屠户一心想让儿子接他的班儿,所以十四岁的柳元,已经练就了一手的疱丁解牛的本事。
柳氏只是怔了一下,并没有拦阻帮忙的儿子,只是嘱咐儿子去家里拿了解猪的刀。
兰芽感激的看了一眼柳氏,柳氏微微点了点头。
柳元跑回家,将家里柳屠户留下的三把杀猪刀全都拿了来,四人准备向山上进发。
刚到山脚,却见兰香搀着一身伤的于三光正从前面走了回来,一脸的憔悴与灰败。
兰芽忙跑到身前,上下看着于三光和兰香,见只是皮外伤,才放下心来,心中已经十分懊悔在自己羽翼未丰之时就寻隙卓萧然和殷如泰,差点害死了父亲和兰香。
于三光被搀扶进了院子,未歇片刻便叫过于大光:“大哥,你快去请郎中,陈大哥为了救我被髭狗咬掉了右手掌,至今昏迷不醒,迟了怕是不妥。”
于大光看了看于二光,于二光又看了看于小光,最后眼睛都盯着张氏。
张氏脸色阴沉道:“三儿,你身上的伤没有大碍就行了呗,管人家别人干啥?”
一向话不多的于三光登时来了倔脾气,大声道:“娘,陈大哥是救我才受的伤,我怎能忘恩负义?
张氏一瞟看热闹未散的人群,怏怏道:“家里没钱。给大林看病都花没了。”
兰芽看着忙缩回手腕的采荷道:“奶,大姑在这儿呢,周家那么有钱,拎根毫毛都比咱家的腰粗,借点儿不就成了?要不然小姑拿了金镯子抵了也成啊?再不济小姑还有五十两的过礼钱呢?”
张氏上手给了兰芽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卒不及防,登时一片红凛子就起来了,将兰芽本来昏觉的脑袋竟打得有些清醒了。
海氏怕张氏再下狠手,忙将兰芽拢在了身后。
张氏张嘴大骂道:“原来看你是个赔钱货,现在就是个倒贴的货,老于家的钱一个钱掰成八瓣花,却不是让你养汉子的。一分钱也没有,要想拿钱,就从老娘的尸体上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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