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竟以仙逝多年的母后搬出来相压,莫辞心底涌出几阵翻滚怒火。
——若非你的杰作,母后又怎会难产血崩而亡!
莫辞强控着寒霜怒意,凝着地砖定定躬下半身:“陛下教训的是。予初是臣弟苦求多年所得,于臣弟而言,这份量自是重些,若说狐媚,可是万万担当不得。”
“至于孩子…,不过是听由天命罢。从前臣弟府里也置办过这么些姬妾,是天命不允,才至臣弟膝下空冷。日后,臣弟同予初定当多烧香拜佛,求上佛庇佑,早日赐我一儿半女,以慰皇妣在天之灵。”
不过是表面功夫的做戏一场,可比以怒碾压对方来得更为简单。
江予初找准时机在莫辞侧后半步跪地,膝前直至背脊一片冰凉:“陛下容禀,臣妇不愿接纳妾室并非无容人之量,而正是为着殿下的名声啊。”
江予初静静抚着胃一次次压下里头的翻涌,强做淡然声声和软:“如皇后所言,现下外头众说纷纭,有说臣妇善妒、江家无半分容人之量的;也有说殿下惧内、儿戏誓言背信弃义的。可…若此时殿下真纳了妾室,岂不更引人猜测?”
“到时,只怕是坊间会传得更为离谱,轻则会说是臣妇善妒引得陛下不悦,而殿下真就得落个了言而无信的臭名声;重则会说陛下同江家离心离德,一个不慎…岂非给了歹人挑拨之机?”
“与其如此,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时间久了,旁人见臣妇同殿下一往如前自会忘了此事,什么惧内、善妒传闻便也不攻自破了。”
于这片“祥和”之中,皇后的语气显得分外不和谐:“你江家是为人臣,难不成还敢为了几个姬妾、和那几句虚无的誓言造反吗!”
“皇后慎言。”
江予初一脸震惊,仿佛是被她这话给惊呆了。
身形不动地默了好一阵才无辜地眨巴眨巴了眼睛,似是敛回思绪。
道:“妾身不知皇后此言从何而来,只是…如今还未下旨赐了姬妾便已有了这等荒谬言论,若真有了那一日,有些人歹心一起,岂不真真要应了妾身那话?”
江予初说完又转脸对莫离恭敬地欠了欠身:“如今臣妇既是璟王嫡妻,自是与皇室同进退,臣妇不愿看璟王蒙羞,更不愿看到陛下为了这等小事白白受人挑拨猜测。臣妇愚见,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莫离心一怔。
——果真是承国公教养出来的姑娘,这胆识口气竟丝毫不亚于那两位兄长,一时间说了这许多逾矩冲撞的话竟也能面不改色。
往日只见她总一副规规矩矩的斯文姿态,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皇后面色一沉:“如今是陛下开了金口,依你们夫妇所言,莫不是有意抗旨吗!”
他们夫妇宛如一团软棉花,莫离知道像皇后这般莽撞是定要吃亏的,可惜给她送了几个眼神想要她就此打住,她也不曾往自己多看半眼。
“皇后言重了,妾身就算狗胆包了天也不敢抗旨,只是,此事本该你情我愿皆大欢喜。如今…”
此话还未落定,江予初终是再忍不住身子一软又干呕起来。
皇后怔了怔:“你、你这是何意?”
莫辞眼帘半沉藏去沉邃之中滚滚翻涌的怒火:“今日她身子不适,还请皇后高抬贵手。”
皇后怒目一慑:“身子不适,本宫看她分明是为了推脱而无病呻吟!”
莫辞往她身前拦了拦,“予初从来不懂这些工于算计,还请皇后不要这般胡乱揣测。”
“璟王慎言!”
皇后面色阴郁至极,满目是毫无掩饰的大怒:“依璟王所言,难道本宫就是那等污秽算计之人吗!”
江予初生恐他会失控,便忍着痛苦拽了拽他衣袍俯下身,声声力虚:“皇后恕罪,是妾身失礼…”
“确是失礼!”
皇后对她和陆长庚的一些传闻本就一腔怒火无处可诉,如今得了把柄哪里还肯轻易放过。
莫离知她要动怒,便急得轻咳了咳,可皇后只顾着自己一腔怒火,仍是不往自己看来半眼。
皇后恨恨甩了甩衣袖怒道:“你身为王妃,既善妒引人话柄,又无半分礼仪教养,如今还敢妄议朝政,举止谈吐尽给我皇室蒙羞!来人——”
“皇后这是要当着我的面处置我的妻吗!”
眼见她这般咄咄相逼,一直隐忍的莫辞终是一腔寒沉怒意强力断去她的未尽余话。
“放肆!本宫贵为国母,处置于谁,岂由得你来置喙!”
莫离急得又轻轻咳了声,怎奈皇后怒意已起,不看他半分神色便冲众宫人怒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屡屡犯上的东西拖下去!掌嘴!”
宫人怔了怔。
毕竟历朝历代,皇后处罚王妃倒是闻所未闻,何况璟王也是嫡子出身,单论身份地位,也是不敢轻易动手的。
“皇后好生能耐啊!”
莫辞一腔怒火一泄而出,似能轻易撼动人心:“要不,把本王也一并处置了!”
江予初静静敛眸,额间密汗逐渐凝成一处,顺着眉梢缓缓曲折落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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