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以为你大约能成家庙,可从回来到现在,外头一丝儿风都没有,你去哪儿了,都没人知道,不是,是你那几天不在京城,根本没人知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跟这孝严寺一样,谢将军是经常来,可他半点没有收到自己手里的意思。
可皇上,还有太子呢?他们就能封了这座孝严寺,那你呢?能让你嫁人?
谢将军一天不娶,你就一天不能嫁,哪一天太阳从西边出来,谢将军娶了人了,除非娶你,不然,我瞧着,你还是嫁不了人。
那你怎么办?”
“那就不嫁,我本来就没打算嫁人。”李苒看着周娥,声调愉快。
周娥猛抽了一口气,“行!行行行,我多管闲事,我就知道我又多管闲事了。
不是我要多管闲事,我这个人,早就无情无义了,谁的闲事我都不管,我这是……因为桃浓!”
李苒站住,看着周娥,片刻,伸手在她胳膊上抚了下,带着笑,低低道:“我知道,你说这些,我没想到,也没想过。不过,我不在乎,要是能一辈子不嫁人,像你这样,像桃浓那样,那是大福气。
要是……”
李苒顿了顿,垂下眼帘,“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周娥背着手,好半天,长长叹了口气。
孝严寺寺门虚掩,在李苒离寺门十来步时,寺门从里面推开,石南站出来,垂手侍立,等李苒和周娥一前一后进了寺门,忙跟进去。
两个小沙弥在石南身后,关上了寺门。
石南紧几步走到李苒前面,穿过天王殿,就不再往前,只指着大雄宝殿,示意李苒自己进去。
周娥和石南一起停住步,一前一后,拐弯往旁边厢房过去。
李苒径直往前。
在寺外就隐隐约约听到的诵经声,是从大雄宝殿传出去的。
李苒跨过门槛,眼睛微眯,适应了从阳光灿烂到大殿内的烛光,就看到谢泽盘膝坐在佛像侧面,在他身后,和隔着一片空白的对面,盘膝坐着二三十个僧人,正在专心致志的诵念佛经。
一个小沙弥飞快的送了只蒲团在谢泽身边,李苒过去,坐到谢泽身边。
谢泽仿佛没发觉李苒的到来,只微微仰头,看着满眼悲悯俯看着人间的佛祖,神情哀伤。
诵经声低沉悠扬,透着股说不出的感觉,渗满了苦难,却又充满了温和之意,仿佛老到极致、饱经风霜的老妪的脸,粗糙若树皮,两只眼睛却清澈若少女。
李苒渐渐沉入诵经声中,如同沉入温暖而安祥的水中。
“走吧。”谢泽站起来,弯腰拍了拍还在怔忡之中的李苒。
李苒噢了一声,急忙站起来。
法事已经结束了,外面,夕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之下,只余了几道灿烂的晚霞。
李苒跟着谢泽出了孝严寺,穿过大庆殿的废墟,到了对着湖的那家小饭铺门口。
谢泽没进院子,石南带着几个小厮,搬了桌子椅子出来,谢泽吩咐了石南,要了一碗面,两样小菜给李苒,自己却只喝酒。
李苒吃了半碗面就放下了,拿了只杯子,放到谢泽面前。
谢泽倒了酒在李苒那只杯子里,石南上前,收走了碗筷和小菜。
一壶酒喝完,又喝了一壶,谢泽有了几分酒意,仰头喝完一杯酒,低低叹气道:“今天是阿润的忌日,就是这会儿。”
李苒端着酒杯的手僵住。
阿润的忌日。谢润,他唯一的弟弟。
“那天也像现在这样,这样的残月。”
谢泽大口大口喝着酒。
李苒挪了挪椅子,几乎挨着谢泽,从谢泽手里接过酒壶,给谢泽倒上酒,也给自己倒上。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要细细想一遍那一天,我到底做错了几件事,要是那几件事没做错,阿润是不是就不用……”
谢泽的喉咙哽住,好一会儿,才缓缓透过口气。
“越想越多吗?”李苒低低叹了口气。
“我不该说那句:阿润会掉下来的。要是没说,说不定,他就能带上我们了。”
谢泽声音极低。
李苒凝神听着,他说的他,是他父亲谢岭么?
“我不该松开手,不松手,阿润就不会哭出声,他们就不会发现我们。”
谢泽一字一句,声调沉缓沉重,听的李苒心头如同有巨石缓缓压过,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我不该晕过去,也不该醒过来,醒过来,也不该往外滚,不该弃阿润而走。”
“你逃走的时候,阿润醒了吗?”李苒低低问道。
“阿润在锅里。”好半天,谢泽低低说了句。
李苒只觉得后背汗毛根根竖起,下意识的问了句,“在哪里?”
“锅里,阿润的头,挨着我,他睁着眼,看着我,我辜负了他。”谢泽每一个字,都吐的极其艰难。
“他被人……你还没醒。”
“嗯,阿润胆子小,最怕疼,他一个人上路时,肯定看着我,喊着哥哥,我却不能回应他,黄泉路上,也是他一个人,他胆子小,怕黑,我该去陪着他,我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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