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地,国都蓟城(今首都)。
太子丹一身暗蓝长袍,头发盘髻,梳理的一丝不苟。
他此时再次来到荆家拜访:“距上次相见,一别数月,家主风采依旧。”
他对面坐着的便是荆家之主,一身黑色衣衫,气息内敛的荆轲。
年不过四十的太子丹,鬓角竟有了几缕白丝,眼尾也多出细密的皱纹。
从太子丹敢于不计后果,谋划刺杀秦王,可见其胆量和做事的决断。
他心中亦是自负才华,可惜时不我待,秦日益强盛,步步紧逼。
太子丹见荆轲面容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遂将带来的一卷简书递给荆轲。
“家主看看这个。
秦还在寒冬之时,便开始动员,准备攻魏。
二月,秦在过岁后动用各类攻城器械以千计,从北线抽调兵马三万,南线与楚人和谈后,亦抽调兵马五万。其中两万精锐骑兵,先一步奔赴秦之东线,与蒙骜所部近二十万兵员汇合。
秦人预计在东线屯兵,至少三十万众。
这些兵马粮草,源源不断,大概三月便会陆续聚集于秦魏边境。”
太子丹面露忧虑,娓娓又道:
“据吾探查所知,秦此番以多次大破魏军的蒙骜为主将,王翦之子王贲,蒙恬两人为副,同时抽调王翦赴秦之西线戍边,以防妖族。
秦之南线,则由原赵人老将廉颇负责镇守。
那廉颇在魏楚两地,沉寂多年无起复机会,却被秦人平白招揽,得了一位兵圣,当真让人恼恨。
秦之北线,以蒙骜之子蒙武为帅,杨瑞和为副,防备匈奴。
秦之内外,调兵遣将,犹如铁桶一般,此番若是再被秦得了魏地,则半壁天下尽落秦之手。
届时悔之晚矣。
所以魏、秦之战,关乎天下兴衰,决不能容秦再吞掉魏地!
当前形势下,家主仍不愿出手吗?”
“非是不愿出手。”
荆轲终于开口:“秦王是四境圣人,天下皆知。
吾以杀伐成圣,世人皆可杀之,若换一人,吾身不离燕地,旦夕间取其性命。
唯独秦王…想在秦境杀他,难难难。”
燕太子大失所望。
原来荆轲始终不允,是因为没把握刺杀大秦之主。
荆轲又道:“不过,吾正在修行的绝仙剑,亦将破入下一境界。吾说要考虑,便是为了修成绝仙剑的无杀剑境。
待剑成时,方有取秦王首级的把握。”
“吾荆家世代居於燕,我亦与秦人有私仇,剑成之日,吾自会出手去杀大秦之主。”
太子丹殷切问道:“然则家主需要多久,能突破下一境界?”
“长则一两年,断则数月。”
荆轲说话的整个过程,始终很稳。
要是有人注意观察,会发现他连眼睛的阖动频率都是恒定不变的,整个人对自身的控制,精细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看来秦攻魏之前,家主是不可能出手了。”太子丹失望道。
荆轲:“我有一策,可参与秦魏之争,助力魏人。
我府内蓄养之人,多精通杀伐之术,据闻魏人缺将,吾荆家多勇武善战者,可由太子负责举荐,入魏以增其力。
且,吾荆家人会寻找机会,刺杀秦将,以破坏秦对魏之攻势。”
这番话说的太子丹目光微亮。
————
二月时节。
夜色初降的时间,楚王正在王宫里观看一盏青铜灯俑。
那灯俑质地古拙,形制圆润,上有一点青色火焰,灼灼燃烧。
“舅父以为,寡人新得这盏铜灯如何?
此为我楚人国库内的旧物,被寡人翻查出来,才知是一桩异宝,可惜此前一直放在国库中百年而无人得知。”
楚王说话的对象是李园。
他续道:“听说秦人要攻魏了?”
“嗯,秦正从各地抽调兵马,往魏地接近。”李园回复。
楚王轻哼了一声:“秦王欺我楚人宗室不稳,而寡人掌楚权不久,对寡人多有轻视。他料定寡人不敢与秦开战。
依舅父所见,寡人若此刻突然出兵攻秦,可能破秦人南线?”
李园淡淡道:“六四之数,我大楚略占上风。
吾楚军若出兵,秦军措手不及,且秦之重心眼下在东西两线,一个准备攻魏,一个在防备妖族,皆陈重兵。
我大楚如果从南线出击,胜算当大于秦人。
世人因秦魏之战,都知魏在全力练兵,却不知我大楚粮备充足,兵多将广,同样得了兵策之术,兵员的力量,每天都在提升。”
楚王笑起来道:“舅父说的甚是。
魏与秦之战,时间越长,对双方消耗越大,对我大楚则越有利。
所以魏秦之争,我大楚当连弱击强,帮助魏人。
魏人为练兵,钱粮拮据,我大楚可资助魏人军粮,以提升魏人之力,牵制秦人。”
“善!”
李园对这个外甥,颇有些刮目相看。
他本以为需要说服其帮助魏人,来为大楚争取时间。
想不到这个外甥成为楚王后,迅速历练蜕变,自己便看出资助魏人,对楚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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