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我发现自己摸的地方变得潮乎乎的,明明一直是艳阳天。接下来水越来越多,我闻到了属于尼罗河的气息。卡尔纳克神庙据说最初是仿照创世之岛建造的,当时尼罗河漫过四野,只有至圣之所和其上的太阳神像像是水中唯一的岛屿。一开始在只觉得有河水在脚下流淌,很快被淹没的感觉涌了上来,我想挣脱,但是手却牢牢地被固定在石柱上,动弹不得。
好像有脚步声。我拼命扭过头看向祭坛,有个人影涉水走了过去,他走在水上就像是走在平地上一样。他手里的烛光代替了不知何时消失的阳光,整个大厅随着他的脚步时明时暗,最后光落在了石柱上的某处。
紧接着是一阵晃动。
回过神来发现是老张使劲在晃我的肩膀。我看着自己的手,难以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老张急的围着我转了半圈,被阿天一把推开了。她扳着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问发生了什么。
我见老张和阿天不像是一起进到了4D影院,周遭的游人也神色如常。刚刚可能只是自己陷入了短暂的神游里。但我也闹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只好说:“我好像沉浸式体验了一把这个神庙的历史。”如果不是差点儿溺亡的那种就好了。
阿天和老张将信将疑地盯着我。
为了岔开话题,我带着他们从多柱大厅出来,越过错乱堆放的石块和荒草指着石子路的尽头说:“紧北边儿就是我们考古工地了。不过现在早就下班了,就算有人在也不对外开放。”
明明早就跟他们说过,但老张还是夸张地叹了口气。就连阿天都有些遗憾:“我还想趁没人进去看看你发现的那个建筑呢。”她说着,眼睛还往周围扫了扫,像是在想能不能有办法混进去。老张也积极响应:“怕什么啊,咱们进去看一眼,就一眼。”
我翻了个白眼,怕这二位爷真的要去付诸行动,抓紧把他俩拉到了边儿上。
那里朝东的墙上刻着拉美西斯二世在卡迭石的战役图。卡迭石是埃及和赫梯争夺叙利亚控制权的战争系列中的一场,由拉美西斯二世亲自披挂上阵。法老们经常会在神庙的壁画里刻上自己大败敌人的场景,是以此向神明邀功:“我击败了你的敌人,用他们的死向你献祭”等等。*
简而言之就是献给神明的【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图。
现在我们看的这个壁画是典型的神庙夸夸风格记载,把法老的好大喜功体现的淋漓尽致。在壁画里拉美西斯二世乘着战车,拉弓占据最中央的位置,他身后跟着小小的排列整齐的埃及军队。在画面左侧则是溃逃的赫梯军队散乱地排布着。我又拿出了导游的腔调,讲起了古埃及的艺术和政治风格:
“就像是咱们国家的艺术讲究和谐一样,古埃及的艺术追求的是秩序。比如这幅画里的拉美西斯,他就是绝对的主角,是唯一稳定的人物。其余的不管是他的敌人还是士兵,都是混乱的、无序的。之所以法老会强调这一点,当然有他展示自己的原因在里面。但也因为古埃及人认为恒定是今生和来世都至关重要的。比如他们会说‘像奥西里斯一样恒定’,这意思就是像奥西里斯一样保持永生。毕竟他是第一个木乃伊,最先达成死而复生的。”
老张心悦诚服地点点头,阿天忽然指着壁画上一些条状的凹痕问我这些是什么。老张也凑过去看。
碰巧我第一年来的时候听人讲过,就告诉他们这些是抓痕。
“在古埃及政权衰败以后,皇室和宗教团体就失去了神庙的控制。但是民间对埃及众神的信仰还没有消退。于是他们就纷纷来到曾经不被允许靠近的神庙希望能带走点儿神圣的痕迹。这种抓痕基本遍布了埃及各大神庙,而且人们抠的时候都会避开神或者法老的人物。”
“那为什么有的抓痕在那么靠上的地方?”阿天指着三米多高处的痕迹问。我说那是因为在荒废后的几千年里这里被沙子埋住了,只露出了上半截,于是人们站在沙子上就能够得到了。
接着我们去看了哈谢普苏特*的方尖碑,这块着名的纪念碑在多柱大厅的东边。曾经镀金的方尖碑在日出的时候应该是无比耀眼的,现在虽然被剥去了黄金的外衣,洁白的碑身也在余晖下闪烁着。
老张“咦”了一声。“是不是纽约也有这么一个方尖碑来着?怕不也是偷了抢了弄过去堂而皇之地摆出来吧”。我说那你可还真就冤枉美国人了,那是为了答谢美国人修阿斯旺大坝的谢礼。
“这埃及人好新鲜啊,拿文物去送礼?”老张不是很理解。
能用古埃及的文物跟西方国家表达友好,再能脱非入欧,那对于现在的埃及来说怕不是稳赚不赔。
卡尔纳克神庙其实指的不是一个神庙,而是一个神庙群。主要供奉的是底比斯三柱神:太阳神阿蒙、他的妻子战争女神姆特和他们的孩子月神孔苏。
站在孔苏神庙里老张问:“这个孔苏是不是你在金字塔里讲的,吃别的神的孔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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