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开中等身材,戴着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的。
只黑眼圈很深,面色苍白,显得心事重重。
沈珠雨是个自来熟,一边用绳子把货捆好,一边问:
“季老板,出口是不是把国内的货卖到国外去?咱们国家东西这么便宜,美金英镑价格那么贵,咱能赚钱吗?”
季开情绪稳定,面对沈珠雨的聒噪,好脾气地回:
“就因为便宜,咱们国家的货运到国外才有价格优势。”
温市还有把纽扣之类的小商品卖到国外连锁超市的。
一个纽扣赚一分钱,可架不住数量多,只要有量都能赚钱。
楚榆见他说话有点飘,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他是不是身体不好,如果身体不好可以去泉安医院做个检查,被季开拒绝了,却到底打开了季开的话匣子。
“我身体没问题,是生意上出了点事,我们上个月接到一笔桌布订单,布料已经印染好,国外买家却忽然毁约,嫌弃我们的桌布跟他的图片有差别。”
这批布料是季开用国外机器制作出来,制作过程非常讲究,布料耐水洗耐高温,不易变形缩水,放在哪个国家都了不得,客人挑不出质量上的差错来,最后竟说这布料图案不一样。
图案都是按照样版做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纹理都没区别,怎么可能不一样?
“我为了这笔订单备了不少布料,现在布料都堆放在仓库里,要命的事,这批货都是以外国人的眼光来做的,国人根本不买账。我愁的觉都睡不好,打算跑跑北方的百货大楼或者供销社,看能不能把布料推销出去。”
八十年代初,国人的审美跟国外截然不同,温市这样开放的港口城市都卖不出去的货,北方更不好卖。
“当初没签订合同吗?”楚榆问。
做生意自然要用合同说话,订合同要精确到细节,还要学会规避法律风险,这是楚榆的经验之谈。
“没有。”
改革开放才几年?有出口订单不过这一两年的事,季所拥有的的经验还不足以让他规避风险。他没有订合同的意识,用的还是之前做服装布料时的那一套,对方付定金,开个收据就下料干活!
人家不都说外国人讲信用的吗?
以为不会出问题,偏偏就出了问题。
美金的单子换算成本国货币,他得亏上万块!
这几年好不容易攒了点家底,就这样亏没了,他怎么可能不着急?
这确实是挺棘手的事,别说没签订合同了,就算签订了合同,也不一定能让对方履行合同,当务之急是把货销出去,国外不要就只能卖给国内客户。
可国内一张木桌子才值几个钱?
舒爱国给玻璃门市的陈老板做的一体书柜才收15块钱,成立个门市部,加点房租费,卖20顶天了。
桌布得往大了做,两三米的桌布就得十几块钱,这都赶上桌子的价格了。
买桌布的可都是家庭妇女,女人可以花十几块钱买件衣服,却很少愿意花十几块钱买条桌布。
在温饱都不能保证的年代,精打细算的女人会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桌布在绝大部分家庭妇女眼里,是可以省的东西,很少有人为生活品质买单。
季开这批桌布确实不好卖。
不过楚榆还是鼓励他:
“俗话说得好,人到困境必有转机,季老板您也一定会化解这次危机的。”
季老板跟她聊了几句,心情畅快了不少,脸色不像开始时那么阴郁了。
“谢谢你,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们以后要是做桌布或者布料生意,可以联系我,我多少能给你们一点建议。”
楚榆笑着接过名片。
季开一走,沈珠雨就搂住她的胳膊。
“楚榆,你难得来泉安,今天我做东,请你吃我们泉安最出名的鸡汤煲!我们泉安的鸡汤煲味道鲜美,还很健康,女人来倒霉前喝这个可好了。”
楚榆和沈珠雨只见过两次面,关系算不上牢靠,但跟沈珠雨相处很轻松,俩人口味又相近,要不是客人等着拿衣服,楚榆真想跟她吃个饭。
“下次吧,我回去还有事。”
沈珠雨有点失落,她没什么朋友,跟楚榆一见如故。
楚榆消息灵通、眼光毒辣、思想开阔,沈珠雨刚从涩情杂志赚来服装行业,难免有不懂的地方,与其花钱买经验买教训,不如直接跟楚榆讨教。
一顿饭才值几个钱,要是能从她嘴里得到几句有用的话,这钱就花的值当。
她拉着楚榆的胳膊撒娇:
“那你下次去温市或者穗城记得喊我,千万别抛下我一个人去。”
楚榆答应下来。
戴东林把车钥匙给她了,这男人有洁癖,刚清理完车子,收拾得一尘不染,连脚垫都洗刷过,能闻到一种清新的洗衣粉味。
楚榆猜测他不习惯别人在他车里吃东西,刚才看他吃得很开心,还以为他不介意。
楚榆在他车里坐了一个小时,戴东林才姗姗来迟。
“货取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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