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南站在将台上俯视全军,立刻发现一个问题,前阵、后阵都有武刚车,但前阵的武刚车数量远远不及后阵多。后阵用三重武刚车列阵,武刚车左右还有手执刀盾长矛的将士掩护,武刚车后面有抛石机,前阵却只有一排武刚车,稀疏得多,绝对不超过百辆。
“将军,为何前阵的防护这么简陋?还不如后阵严密?”
“后阵都是后勤人员,没什么战斗力,当然要重点保护。前阵都是精锐战士,不需要那么多保护。”
“这……”关南很无语。这算什么逻辑?
“休思,你是太学生,熟读经典,我是文盲,你能不能帮我解一个疑惑?”
“将军还有心典籍?”
“有心典籍算不上,你也知道,我对夫子一向没什么敬意的。”孙策笑道:“夫子为什么说,足食足兵足信,可去兵去食,只留下一个信?”
关南也笑了。“夫子不是说了吗,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那你说说,如果我现在没有兵,也没有粮食,然后我说我可以保护南阳,你们会信我吗?”
关南沉默了片刻。“将军,夫子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说三者之中信最重要,并不是说兵与食不重要。如果可能,当然足食足兵足信,从顺序来看,足食在前,足兵居中,足信最后。不得已,去兵,再不得已,去食。兵食已去,必死矣,唯信不可失。将军,你注意到了没有,夫子说为政时足食在前,足兵在后,迫不得已时却是去兵在前,去食在后。”
孙策扬扬眉,也有些意外。他心中紧张,本想和关南聊聊天,缓解一下,顺便开导开导关南的,没想到被关南开导了,这顺序的细微区别已经表明夫子对三者不同重要性并非不了解,轻重缓急分得很清楚。他想了想,又道:“我听说黄巾之乱时,有人建议读孝经退敌,这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倡议的人河内向甫兴,他啊……”关南叹了口气。“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向甫兴这样的读书人是有,但坐能论道,起能行之的更多,比如李元礼,不能因此说儒家学问不好。就像将军麾下,固然有一往无前,死不旋踵的勇士,也有贪生怕死,畏敌如虎的懦夫,总不能因此说将军治军无方吧。”
孙策哈哈大笑。“关休思,难怪你入太学两年就能拜郎,的确与众不同。可惜像你这样的读书人太少了,三万太学生中,能如你者有几百?”
关南傲然一笑。“南虽不才,太学三万生,如南者不足十人。”
“三万人才出了十人?”
“将军,朝廷建太学本是养士,不为选才,这制度一年比一年严苛,就算你再用功也很难通经出仕,谁还愿意读书?有这时间,不如呼朋引伴,坐养名声。一旦出了名,公府征辟交至,岂不比死读书好。我家境一般,又不善交际,只好读书,这才闭门苦读。即使如此,如果不是业师怜我,我也不可能补郎的。”
“你业师是谁啊?”
“东海缪君文雅。”
孙策没听说过此人,想来是太学的一个老博士什么的。正说着,前面战鼓声响起,徐荣开始进攻了。孙策立刻收起笑容,凝神观看。关南也不再说话,一面打量前面的战情,一面观察孙策的神情。短短几句交谈,他觉得孙策虽然不通经传,对夫子也没什么敬意,但是对治道却有自己的思考,并能付诸实践,和他的父亲孙坚一心用蛮力镇服不同。
号角声响起,一屯士卒以大盾当前,长矛两翼掩护,弓箭手居中,小心翼翼地出了阵,缓缓逼了过来。及近百步,他们开始张快速度,大声吼叫着给自己打气,成冲锋阵型,撞向两架武刚车之间的间隙。
前军的强弩都尉一声令下,正对着他们的武刚车开始射击,一蓬箭雨射出,挡在最前面的大盾立刻中了数十箭,持盾的士卒都被冲击得摇晃了一下,露出间隙,身后两个弓箭手被箭中,倒在地上。但大盾手很快就调整了位置,防守得更加严密,继续向前冲击。
武刚车持续射击,箭矢如雨,大盾上密密麻麻的钉满了箭矢,又有数人中箭倒地,但西凉军士卒还是成功的冲到了阵前,四下散开,打算从武刚车之间挤过来。
刀盾手上前堵截,长矛手将长矛举过头柄,隔着同伴捅击,武刚车上也站了人,居高临下的阻击西凉士卒。武刚车更是近距离的射击,箭如雨下。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攻击的西凉士卒就倒下了三十多人,剩下的十余人迅速撤退,在撤退的过程中又被射倒几人。
打退了敌人的一次进攻,前军将士振臂欢呼,神情激奋。
“你看我的部下怎么样?”孙策扬扬眉。
关南摇摇头,忧形于色。“不怎么样,虽然赢了,但消耗太大,恐怕不能持久。为了射倒这几十人,用了不下五百枝箭吧?”
孙策微怔,哈哈一笑。“希望西凉军将军和你一样聪明。”
关南愣住了,转头看向孙策。孙策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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