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留下周瑜,和他说了两件事:一是调辛毗去洛阳,担任鲁肃的军谋。一是委任他的父亲周异为吴郡太守。对前一件事,周瑜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对后一件事,他却有些犹豫。
“你担心什么?蔡家?”
周瑜点点头。“将军……”
孙策抬起手。“此地没有外人,不必这么拘礼,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客套话还是心里话。”
周瑜尴尬地笑笑,一时有点窘迫。孙策笑笑。眼前的周瑜大概是离历史形象最远的一个人。这也难怪,四年前他们一起走出舒县的时候,谁会想到他今天能割据五州,坐断东南,甚至开始考虑立国的问题?周瑜虽然年方弱冠便统领一州,足以自傲,奈何身边全是英才,尤其是有虞翻这么一个奇才,他要是没有心理压力就不正常了。
与天才为伍固然是幸事,压力之大也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周瑜胸怀再宽广,毕竟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即使是几个月前,他还是风流倜傥的美周郎,荆州少女的偶像。
“伯符,蔡讽老迈昏聩,不足为虑,但蔡德珪姊弟对你还是支持的。蔡讽已经低头,这时不宜过于紧逼,以免让人寒心。蔡德珪这个吴郡太守治绩虽说不突出,却也不算太差,你这时候撤他的职不合适。”
“谁说我要撤他的职?”孙策笑道。
“那你……”
“公瑾,你没做过太守,不知道太守事务有多繁杂。太守府就是一个小朝堂,勾心斗角之激烈,比军中诸将争功还要复杂。蔡德珪的兴趣在赚钱,做太守不是他的爱好,我打算给他换一个更适合他的职务。”
“什么职务?”
孙策眨眨眼睛。“公瑾,你知道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吗?”
周瑜笑笑。“你说的是钱还是马?”
“缺钱,不过不是你理解的缺钱,而是真正的钱。”孙策挠挠头,觉得这事太好解释,转身对诸葛亮和杨仪说道:“你们来说,把我们的麻烦向公瑾解释清楚。我去更衣。”
诸葛亮和杨仪相视而笑,应了一声,向前挪了挪。孙策起身,出帐去了。庞统也站了起来,跟着孙策出帐,孙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庞统,笑道:“士元,新婚燕尔,感觉如何?”
“新婚燕尔,感觉当然好啊。”庞统赶上孙策,笑嘻嘻地说道:“将军多放我几个月假,让我多陪陪子夫,顺便也在将军身边再历练一番。”
孙策心中一动,转头看看庞统。“怎么,在青州太苦了?还是和一群吴会人混不到一起?”
“怎么会,我们相处得很好,就是舍不得子夫。这不刚刚成亲嘛。我想着,万一她要是怀上了,身体不方便,我又不在身边……”
孙策恍然大悟。“你不会是奉子成亲吧?”
“呃……”庞统面红耳赤,扭捏起来。孙策停住,挠了挠下巴。“怪不得前天晚上那么安静,我还以为为你是累了,没力气,原来早就尝过了,没新鲜感了啊。”
“将军,将军……”庞统连连拱手求饶。“给我留点面子。”
“你小子有本事。”孙策嘿嘿一笑,伸手揽着庞统的肩膀。几年不见,庞统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很多,不再是初次见面时又瘦又小的少年了。“士元,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没想到你这么记仇啊。”
“岂敢,如果不是得遇将军,我怎么可能有今天。我记得那次见面,是因为我到现在也没能回答将军提出的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孙策只记得庞统当时一脸中二的神情,记不得自己和他说过什么。
“天高,地厚,人量。”
孙策想了一会儿,这才有点印象,不禁莞尔。“还没想出答案?”
“没有,不过我这几年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还是有所得的。”庞统说着,两人已经来到出恭的地方,并肩而立,对着放成一排的便桶尿了起来。负责清扫的士卒自觉地站在远处,以免听见孙策和庞统说话。“我觉得人就和桶一样……”
孙策“噗嗤”笑了一声。“你这比喻还真是清奇。”
庞统也觉得有点不妥,却又一时找不以合适的例子。孙策见他窘迫,又说道:“行了,便桶就便桶吧,其实人肚子里也有屎有尿,和便桶差不了多少。”
“我就打个比喻啊,未必一定是便桶,所有的桶都差不多。这桶能装多少,一要看桶的容量,而桶的容量取决于最短的木板长度,如果有一片木板非常短,其他的木板就算再长也没什么用。”
孙策惊讶地扭头看看庞统。这小子是聪明啊。不过,他究竟想说什么?
“除了木板的长度,还要看这桶有没有漏洞。如果有漏洞,木板再长,这桶的容量都取决于漏洞的高度。如果这漏洞在桶底,那就什么也剩下不了。”
孙策、庞统尿完,有士卒送来水,两人净了手,一起往回走。快回到大帐的时候,孙策放慢脚步,转身看着庞统。“士元,你对虞仲翔的建议有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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