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河东郡府喜气洋洋,因为太守阎行与裴家联姻,迎娶了裴家的淑女,这是河东近些年来少有的盛事,婚礼当日,迎亲的队伍车骑载道、鼓乐喧天,从城外到城内,沿途都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人。
安邑城中的街道上,人群更是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受邀前来郡府赴宴、主动向太守献上贺礼的宾客如潮,郡府外的街道上,被各种辎车、軿车塞得满满的。
阎行今岁颁布过力行节俭的政令,原本倒是没有想要铺张扬厉,怎奈人在高位,嫁娶双方一方是炙手可热的当政太守,一方是素有名望的闻喜裴家,宾客如潮,竞相庆贺,麾下的文武们更是齐聚安邑,为他们的主君庆贺献礼。
而操持婚礼的严师也认为此事既有关于郡府的威严,也有利于阎行的西凉人马在河东扎根,因此郡府休沐三日,大宴宾客,两家联姻的这般喜庆盛况,倒成为了安邑士民今岁最津津乐道的事情。
相比起河东安邑的喜庆,一衣带水的临晋城则像是提前迎来了深秋的肃杀,城外时不时有一队轻骑斥候驱驰而过,城内的军营之中也是军士调动频繁,城中的铁匠“叮叮当当”的锻打声彻日不停,夜间城墙上的巡视士卒明显增多······
而在这城防戒备的氛围底下,一股无形的暗流正在汹涌来袭。
临晋城,官寺大堂。
“中郎将,从河东运送来的军需辎重抵达城中,共有三千韦弁、四千冬衣、十万石粮草、军械若干,已经校验入库,突前来复命!”
从河东押运军需辎重返回的孟突站在堂上,大声向甘陵禀告,堂上的文笔吏捧着账簿名册,趋步小跑递交给甘陵过目。
“有劳孟司马了,河东一切可好?”
甘陵笑着问道。阎行大婚之喜,身为麾下的头号战将,甘陵原本是想亲自赶往安邑为阎行贺喜的,奈何身负重任,自己担负着西河的城邑防守重担,不敢擅自私自离开西河。
于是甘陵只能够派快马送信前往河东安邑,在献上贺礼的同时,也向阎行说明西河的情况,以及自己不敢在这个特殊时期,轻离防区的苦衷。
阎行见过甘陵的书信之后,也当即修书一封,并派快马传回西河,阐明自己的信任,叮嘱甘陵无需为了自己的婚礼,离开临晋,返回河东安邑,一切以西河的防务为重。
得到阎行书信的甘陵虽然安心下来,但看到从河东回来的孟突,还是忍不住询问河东的情况。
“将军在河东屯田练兵,深得人心。河东政通人和,一切都甚好。”
孟突说起河东,也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突返回临晋之后,倒是听闻有不少流言。”
孟突忽然话锋一转,看了甘陵几眼,缓缓说道。
“哦,临晋有何流言?”
“临晋城中有流言,说中郎将不前往河东安邑,亲自为平北将军贺喜,又修缮城防、整砺军士,恐怕是有——”
“是有什么?”
孟突说道这里,欲言又止,眼睛直盯着甘陵,甘陵也察觉到了他话中的蹊跷,迎着孟突的目光,目不转睛地问道。
孟突看着甘陵的脸色,过了一会,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这才慢慢说道。
“恐怕有了异志,想要割据一方。”
甘陵听到孟突的话,心中咯噔一下,瞳孔也扩大了一些,他盯着孟突,快速问道:
“你刚从河东返回西河,是从哪里听闻的流言,是在城中市井,还是军中?”
“不瞒中郎将,我最初是从士卒口中得知的,后来发现,城中市井也有暗中流传。”
听到孟突的说法,甘陵瞬间沉默下来。在军中能够暗中传播,显然已经是有不少士卒知道了,而在市井之间传播,更是证明了这种空穴来风的说法,已经捕抓到了一部分人的心。
更严重的事情是,自己这几日倒是没有收到麾下军吏对于此事的禀报。
甘陵知道这桩事情的严重性,三人成虎的道理他也是明白的,他连忙让人去将马蔺召来,准备向他询问军中将士的情况和军心影响。
甘陵身兼西河一地的政务,没有时时留在军中,而马蔺身为陷阵都尉,是长时间待在军中的,此事若是在军中散播,他定然是知道的。
很快,马蔺就大步流星,踏入了官寺大堂。
“公石,你可听闻了近来军中有流言,我欲据河东而守,割据一方?”
甘陵与马蔺同是军中旧人,虽然甘陵中途离去,待在牛辅的麾下,但马蔺知道甘陵的苦衷,两人至今依旧是好友。
因此,一见面,甘陵也不出言试探,而是径直向马蔺发问。
马蔺略一沉吟,也是径直说道:
“你说的流言,倒是与我在军中所听到的,略有不同,军中流言,将士们多是三辅、凉地之人,不愿远离关西故土,进入河东,因此想要拥戴中郎将长镇西河。”
“我最初以为只是将士们恋土心切,故而没有在意,此时想来,这种流言,倒是在军中开始散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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