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积极进取的意见,显然比老成持重的意见更具建设『性』,但与此同时,它往往也是具备一定危险『性』的。
尤其对于一个锐气正盛的新人而言。
听完法正的建议,堂上一时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处于席位上头的戏志才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初入将军府、只见过几次面的新人。
聪慧、敏锐、干练,这是戏志才从他身上所看到的,但同时,戏志才也发觉了这个年轻人隐隐显『露』出来的野心。
这又是一个不甘人后、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啊!
戏志才在心中默默感叹说道。
不知不觉,当初自己跟随阎行创业伊始,兵马不过千数,文武寥寥几人的那段岁月已经悄悄远去了,攻略关西后的阎行声势大涨,随着关中名族大姓、陇右、河西武宗豪强的陆续投效,骠骑将军府已经形成了文武如云、济济多士的盛大局面。
最开始,麾下关西人多将兵征战,关东人多出任幕僚文职的局面被很快打破,蜂拥投效的关西名族、武宗渐渐在骠骑将军府占据了更大的位置,关西名族大姓和寒门的子弟交相涌入,也打破了之前霸府由河东士人牢牢占据的局面。
不过,对此怀有忧虑、最为着急的显然也不会是自己,戏志才在心里暗暗笑道。
“志才,你以为呢?”
就在戏志才心绪涌动的时候,阎行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很明显,对于孙资和法正的不同意见,高踞上座的他并不想即刻表态,于是转而又看向了自己麾下的重要谋臣戏志才。
戏志才对此也有预料。在他看来,此次草原上的诸胡虽然因为匈奴人新败,气焰嚣张,但终究是乌合之众,也没有明确的上下统属,俨然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只是君臣相处多年,戏志才也察觉到了阎行从一开始的细微表情变化。
阎行在心中,是赞同法正的建议的。
在“天下合于一”之前,阎行对北方草原的战略,就是在不武力大规模干涉的前提下,利用多种手段,维持北方草原上各部胡人的均势,以保障自己一方在北方草原上的偌大利益。
他之前动用兵马扶持已经衰弱势微的匈奴人,利用商贸笼络无立君长的羌胡部落,去抗衡羽翼渐丰的屠各胡、乌桓人、鲜卑人,在本质上,都是就是为了维持草原上的均势。
只是现在看来,要维持这种草原上的均势,单单依仗一个匈奴单于呼厨泉显然是不够的,阎行还需要再有一个有力的、能够互相合作的草原盟友。
他可能是代郡的乌桓人,也可能是阴山南北的鲜卑人,这个盟友的角『色』重要『性』,一点也不比呼厨泉要小,阎行显然有打算亲自上阵,去物『色』最合适的人选。
戏志才迎着阎行的炯炯的目光,心中已经明朗,他看了法正一眼,嘴角微动,坦然说道:
“法曹史所言甚是,在下附议!”
···
方略一旦拟定,在『乱』世中崛起的将军府,军事行动一向是雷厉风行的。
阎行当即派遣大将甘陵率仆骨禄、乌楼棘等胡人将校,引三千精骑,兼程赶往西河美稷的单于庭,稳定当地匈奴、羌胡部落的人心,出兵维护商路的畅通和行旅的安全。
随后,骠骑将军阎行更是亲率五千歩骑从安邑悄然出兵,沿着河东境内的官道,经北屈、蒲子一路向北,朝着目的地美稷的南匈奴单于庭进发。
而这支兵强马壮的军队的到来,也很快在草原上刮起了一阵不小的旋风,原本此起彼伏的草原就像是被一阵狂风袭过一样,瞬间草木倾偃,虽有暗流涌动,却再不见任何波涛汹涌的景况。
原本想要趁机出兵抄掠南匈奴牧场的鲜卑蒲头部旋即偃旗息鼓,策马扬鞭,远飙数百里之外,远远避开了这一支看起来并不好对付的军队。
之前躁动不安、纷纷扰扰的诸多羌胡部落也立马平静下来,变成了俯首帖耳的羊群,不敢再有任何展『露』爪牙、争强斗狠之心。
接连不久前刚刚击败了匈奴人的屠各联军,也收敛了步步紧『逼』的嚣张气焰,引军撤退,转而寻求与盟友乌桓人、鲜卑人合兵一处,警惕着来自匈奴人的反击······
作为新败不久、人心惶惶的南匈奴,眼见着本来急转直下的草原形势渐渐变好,他们无疑是其中的受益者。
南匈奴单于呼厨泉亲眼目睹阎行歩骑大军的到来,心中是又惊又喜。
这位汉人将军的军力、兵势看上去又要比当年征讨匈奴时更加强盛了,虽然远在美稷的呼厨泉通过商贾行旅之口,也常常能够打听到有关于阎行东征西讨的剽悍战绩,但是耳闻的终究不如亲眼见到来的震撼人心。
若是这一支军队不是奔着救援单于庭而来,而是将兵锋指向自己一方的匈奴人,那么自己是否能够抵挡?
一想到这一点,呼厨泉仿佛又回到了当日草原上战败被俘的梦魇之中,他的脊背不禁开始阵阵发凉,冷汗也潺潺地往下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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