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罗韩的穹庐大帐。
回到自己帐中的扶罗韩坐在胡床上,收敛了几分在外人面前的张狂,他低头沉思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他的下首,还有一名身材健壮、辫发油亮的鲜卑人,他也在一旁淡然地静坐着。
终于,一阵皮靴踏地的声音打破了帐中的沉默。
脸上带着几分喜『色』的泄归泥兴冲冲地走进帐来,他看着扶罗韩笑道:
“父亲大人,步度根派人将兵器甲械都送过来了,一共有铁箭簇两千枚,环首刀一百、铁矛头二百,铠二十领,马甲十具。”
听到这个消息,沉默已久的扶罗韩顿时爆出一阵大笑,指着下首的鲜卑人说道:
“哈哈哈,真有你的!轲比能,你说的没错,步度根一不小心引来了汉人将军这头猛虎,他现在是自顾不暇,果然是对我的要求再不敢轻易推脱了。”
被唤作轲比能的鲜卑人闻言,脸上也泛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不过他恭敬的态度并没有变化,依旧恭声说道:
“大人今日借机展『露』威势,在诸多部众面前力压步度根一头,又让他不得不忍痛送出兵器甲械,已经让其他人明白,谁才是真正的鲜卑之主。日后我等再慢慢拉拢、离散步度根的部众,离大人统一鲜卑的大业就更进一步了!”
“哈哈哈!”听到轲比能说起自己的大业,扶罗韩不由得再次得意地发出了大笑。
先吞并自己这位兄弟的部众,再利用中部鲜卑的优势,先向东征服素利、弥加、厥机等东部大人,再调头西向,把西部鲜卑蒲头部给平定了,一统鲜卑部落,成就先辈檀石槐一样拓地千里、南征北战的丰功伟业。
这不就是扶罗韩梦寐以求的吗!
大笑过后的扶罗韩也慢慢冷静下来,这个远大的目标对于现在自己的实力而言,还是太过遥远了,他必须先集中完成眼前的事情。
“轲比能,这一次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会好好赏你的。下去领取你的赏赐吧,这是你应得的!”
轲比能知道扶罗韩这是有事要商议了,他连忙弯腰行礼,恭敬地退了下去。
“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扶罗韩看着泄归泥问道,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还有其他话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说完。
泄归泥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走近前说道:
“父亲大人,我觉得,轲比能这个人,心思并不简单。”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扶罗韩勾起嘴角,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的外表虽然恭敬拘谨,可是眼睛却有狼一样的光芒,也许他心里并不害怕,,,也许,,我们当初接纳他的时候,都小看他了。”
泄归泥有些犹豫地说道,他见过轲比能的那些部众,他看到过他们看轲比能的眼神,那是一种夹杂着恭敬和畏惧的眼神;比起看向自己时的那种畏惧和戒备完全不同,他也听过一些人对轲比能的赞赏:“勇敢健壮,富有谋略,执法公平,不贪财物”,这些溢美之词不禁让泄归泥内心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在说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曾经的草原上的雄主。
想到这里,泄归泥打了一个寒战,两相比较之下,他隐隐觉得,自家父亲身上,还有一些地方比不上轲比能。
扶罗韩显然没有真正明白泄归泥内心深处的惶恐,他咧嘴一笑,摆了摆手,蛮不在乎地说道:
“泄归泥,我的好儿子,你不要想太多了,轲比能只是一个鲜卑小种,他是得到了我的支持,才能够在那个小部落的大人位置上堪堪坐稳了。这就像是我养的一头猛犬,我还要他为我追逐猎物呢!”
扶罗韩才不会去管轲比能是不是还掺杂有其他私心,他想要做的,是鲜卑人远大的前途,是驱使他帐下这些犬马、爪牙,去帮助他完成统一鲜卑各部的伟大功业。
看着自家父亲大人不耐烦的样子,泄归泥知道今日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自家的父亲这几年势力在渐渐扩张,野心和自信也随之膨胀,已经变得有些自大专横了,他最反感的,就是别人反对、质疑他心中笃定的判断。
泄归泥默默心中叹了一口气,虽然身处在温暖的穹庐之中,他却已经察觉到了严冬的寒冷,那股强烈的不安感像毒蛇一样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扯开。
···
轲比能营帐。
“铁制箭簇百枚,环首刀、铁矛各十,铁铠一领。”
一个长相和轲比能相似的鲜卑汉子站立在帐中,面带怒气,咆哮如雷。
“兄长,我们为扶罗韩又是出谋献策,又是出兵雁门,还献出了一块鲜美的草场,他就打算给我们这点赏赐?”
端坐在胡床上的轲比能呵然一笑,看向了自己暴躁的弟弟,淡然说道:
“苴罗侯,你冷静下来。这没有什么值得愤怒的,在投靠扶罗韩之前,我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形。他的野心很大,这是要将我们当成猛犬一样豢养了。”
草原上部落大人,豢养打猎猛犬的办法,就是给它一些血肉残羹,让它不至于饿死,却又常常充满了饥饿感,这种强烈的饥饿感会促使猛犬在狩猎的时候奋不顾身,哪怕遍体鳞伤,也会拼尽全力与猎物追逐,甚至敢与虎狼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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