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曹洪对视一眼,连忙应道。臧霸的泰山各部兵马虽然为曹『操』效力,可实质上仍然是臧霸、孙观等人的私兵,此番撤军事关重大,若是意外泄『露』出去,或者南面的泰山各部兵马提前撤退,那紧急北撤的曹军大队就有被袁谭追兵半渡而击的危险,因此必须舍车保帅,利用南线的泰山各部兵马来确保曹军大队的安然撤退。
况且,若是曹『操』伤重不治,朝野必定有一番震动,这个时候身为旁枝的泰山兵实力受损,对于中枢的稳定而言,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第二桩事情,孤若有不测,只恐天子听信谗言,又要为『奸』凶小人『操』纵,造出朝中不小的动『乱』来。此事可由都中卢洪、赵达领校事与汝等密切配合,一旦发现『奸』宄之事,务必要将祸端扼杀于萌芽之时,但,万万不可伤害到天子。”
“诺,诺。”曹丕、曹洪、郭嘉再次领命。
汉室天子是他们手中的一杆大旗,有了他,曹军对外征伐作战,就有了大义的优势,若是曹军之中失了用兵如神的统帅曹『操』,那不管接下来是夏侯惇还是曹洪领兵,都会更加依仗王师征伐这一名义上的利器。
“第三桩事情。。。”曹『操』的气息愈发虚弱,他缓了缓,才又再次说道:“袁尚『色』厉内荏,才能远逊其父,孤料其必定不是关西阎艳的对手,邺城若失,北岸的黎阳、顿丘等城邑必须派兵夺取,万不可使其落入关西兵马之手,否则关西步骑渡河南下,则新都鄄城危矣。”
“诺,诺。”
“关西势大,今后必成众矢之的,若欲保全中原之地,需得跨连荆、益,成连横之势,方能与之抗衡,河北之地,兵多粮广、士民殷富,日后亦当徐徐图之。”
“诺,诺。”
曹丕、曹洪和郭嘉强忍着心中的悲楚,恭敬地颔首领命。而曹『操』说到了这里,也叹了一口气,不愿再说下去了。
两人有些奇怪,抬眼见到曹『操』正注视着曹丕,顿时明白,曹『操』这是另外有话要与曹丕说,曹洪、郭嘉两人连忙行礼拜退,将空间留给了曹『操』、曹丕这父子二人。
“汝肖汝母。”
曹『操』静静看了曹丕流泪的面容一会,突然开口温柔地说道,但还不等曹丕回话,他又变了语气,严厉地说道:
“孺子,你可知道,你虽然能够继承孤的名位,可却继承不了孤的威望和人心。日后你虽身居高位,但兵事皆需仰仗叔父辈,民政、伐谋等事则有荀令君、仲德公等人在,更有臧霸、昌豨这类骄兵悍将需要制衡,你名义上是诸人之主,但实际上却犹如傀儡,难以施展手脚,只能在高位上听任麾下诸多文武用事。”
曹丕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父亲的难题。
“身为人主,却事事只能交由臣子决断,很屈辱是吧。”曹『操』一声苦笑,继续说道:
“但哪怕有天大的屈辱,你也必须咬牙忍受。为父当年寄人篱下,曲意逢迎董卓、袁绍,何尝不是要忍受诸多屈辱,你还年轻,忍得住这些屈辱,方才能够有成大事的机会。接下来,这一族乃至一国的兴亡可能就全系于你一人身上,你只能默默忍受,文烈、子丹等小辈可为你臂助,至于为父,恐怕是见不到你成大器的那一日了。”
“大人!”曹丕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他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不断擦拭去脸上那些不争气的泪水。
“做得很对,好孩子,你先退到室外去吧,让为父独自一人呆一会。”
“诺。”曹丕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可旋即反应过来,站起身来的他愕然说道:
“大人!”
“去吧,让你子廉叔父进来见为父。”
曹『操』摇了摇头,此时的形势容不得他儿女情长,他必须在撒手人寰之前,再尽力为曹家的基业做一番努力。
曹丕见状,只能够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而也在这个时候,背后曹『操』的声音再次响起。
“子桓,人生一世,草长一春,为父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曹家的气运绝不会就此断绝。你们的路还长着,莫要回顾,奋力前行就是了!”
曹丕闻言,身形一顿,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但他强忍着回头的冲动,伸手擦干净的泪水。
“孩儿知道了。”
说完之后,这位十六岁的年轻人长呼一口气,昂首挺胸,迈开大步,再不回顾,径自走出了室外。
“子廉叔父,大人有请。”
站在室外的曹丕目光坚毅,曹洪、郭嘉见状颇为惊诧,他们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见证了一个年轻后生的成长。
曹洪不敢怠慢,朝曹丕、郭嘉二人拱了拱手,就迈步往室内走去。
房门在曹丕身后合闭,发出嘎的一声,宛如一层阴阳正将父子二人隔开,曹丕身形一动,他朝郭嘉行了一礼,就快步朝一旁的廊门走去。
直到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曹丕的脚步这才停了下来,淅淅沥沥的细雨还在下着,雨水落到了他稚嫩的身躯上,寒冷透骨,但曹丕强忍着颤抖,仰面让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冲刷他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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