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幸的是,前锋人马损失惨重,不仅有骡马代步的两千步卒死伤大半,连指挥断后的校尉公孙续也战死了。
公孙续虽是投效不久的幽地将领,但已是军中有名的骁勇骑将。他的阵亡,对即将面临大战的军队的军心无疑是不小的打击。
为此,阎行不顾辛劳,背负着战前的高压和这些日子积攒的疲惫,仍然坚持亲自巡视军中。
因为之前为了迷惑敌军和节约时间,军中许多营帐仍然留在原来的营地中,所以此刻军中的营帐紧张,许多底层的士卒不得不临时挤凑到了同一个营帐内。
阎行在经过一个营帐时,就无意间听到了临时凑到一起的两个伍正在帐中絮絮叨叨说着话。
其中一个被军士戏称为“宋司马”的老卒,声音高亢,而且言语间满怀着对大军征讨乌桓的不满和怨气。
“这大军征个劳什子的胡人,一路上就整得人马疲惫,这下子又死了这么多人,后面还要跟那些野胡厮杀,不知还要死多少人,要是埋骨异域,就没得回杨县了······”
宋司马是兴平二年郭汜军入侵、河东危难之时在杨县紧急应征入伍的,经过了十年征战,跟随大军打过李傕郭汜,打过韩遂,还打过袁绍曹操,四十多岁、两鬓花白的他已是百战老卒。“司马”一名是在骑兵担任队率的他平日里嚷嚷着自己能当军司马,久而久之被军中其他士卒冠上的绰号,以至于连他本来的名字都没人叫了。
这次跟随公孙续军出战,不幸撞上了塌顿亲率的主力,前锋伤亡惨重,原本以为这次积功能够当上百人将的宋司马手下只剩下一个伍,虽然自己幸运逃得性命,可却生出了一肚子怨气,暗自埋怨大军远征辽西乌桓,将自己这些底层士卒拖入了埋骨胡地的巨大风险之中。
跟许多关西、河东的老卒一样,他们都热衷于攻打富庶的河北、中原,不管是四分五裂的袁军,还是失去主公的曹军。相反的,他们十分抗拒大军远征辽西,跑来跟茹毛饮血的胡人作战,心中对埋骨胡地,成为孤魂野鬼的下场有深深的恐惧感。
眼看着宋司马絮絮叨叨,越说越大声,有些话语已是忤逆犯上,帐中的士卒担心地提醒。
“宋司马,你也别多说了,这次领兵的可是骠骑将军,你说这些,要是——”
“说了又怎样,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要我说,骠骑将军就不该带我们跑来胡地打这一仗,这得害死多少人啊,也不知我还能不能有命解甲归田,去看看家中的婆娘和小崽子。。”
宋司马满腹牢骚,被其他士卒这么一说情绪更加激动,竟是叫嚷起来。而听他说起家中的妻儿,帐中的其他士卒也不由想到家中的老小,各自生出了乡愁,再联想到时下危险的处境,有的年轻士卒声音变得哽咽颤抖起来。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这打个劳什子的仗,乃公这些年都没见成几次妻儿,虽说是打胜仗得了不少钱货,可要是死在异域,还有个锤子的用,婆娘跟小崽子都要跟着别人姓了······”
宋司马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埋怨的话。
“将军。”
跟在阎行身边的田豫显然也注意到了帐中宋司马的逆言和其他士卒情绪的变化,他脸色凝重,当即向阎行请命。
军法严苛,这些“妄议军机”、“毁谤尊上”、“私说乡情”的言行,放在平时都必须严惩的,更何况是大战在即的当下,必须立即执行军法,否则任由这些情绪滋生蔓延,只怕底层的军心很快就要垮了。
阎行看着垂下的帐幕,微微颔首,旋即迈着步伐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只是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这边得到默许的田豫当即下令动手将帐中的宋司马等人抓拿。
于是,当披甲持兵的亲卫甲士大力扯开帐幕,冲入帐中抓拿涉事士卒的时候,帐中士卒无不惊恐失色,当事人宋司马更是吓得哑口无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如狼似虎的亲卫甲士捆起,押送往中军辕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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