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行想起他听闻过的这件事情,是和当下关东的官宦世家、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有关的。
据说袁隗曾经看中了被郭林宗称为“卿有绝人之才,足成伟器”的兖州名士黄允黄子艾,想要把侄女嫁给他,可惜黄允已经有了妻室,感叹“得豻如是足矣!”黄允听闻之后,为了在士林和仕途上更进一步,不惜黜遣了他的妻子夏侯氏,准备攀龙附凤,一举成为汝南袁家的乘龙佳婿,从而依附在袁家这棵大树枝叶茂密的最内层。
面对这种情况,黄允的妻子夏侯氏开始了绝地反击,她在临行之前对婆婆说:“我现在已遭遗弃,就要同黄家长久分别,请求见一见众亲属,以表示离别的心情。”内疚在心的黄家人不疑有他,正好大集宾客三百余人,夏侯氏趁机入座,在席上她突然站起来,振臂揭露黄允隐瞒起来的丑恶行径共计十五件事,满座哗然,说完之后夏侯氏再不回顾,登车离去。
而经过这件宴会丑闻之后,黄允的名士高冠自然一下子就掉落到了泥浆里面,本人也深陷士林的舆论之中,就算袁隗再怎么喜欢黄允本人,也挽回不了黄允已经在士民之中坏掉的名声了,于是黄允人名两失,再无翻身的可能,沦为被时人摒弃的负面人物。
李儒的这桩做上门女婿失败的事情也和黄允的前事有些相似,虽然李儒家中没有像夏侯氏这等能够绝地反击的奇女子,但他却遇上了董家刁蛮难缠的君女。关于巫祝所说的李儒面相阴晦,不利于妻儿子女一说,阎行身为一个拥有来自后世的灵魂,当然不相信这中虚无缥缈的巫祝之言,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那个长得娇艳欲滴,却是心狠手辣,在马上言笑晏晏之间就动手射杀一名逃奴,事后还若无其事的董家君女所为。
这些有关董家内宅的事情阎行在听完之后,也没有再刻意去留意,而是转而将心思放到李儒在凉州布局所经手的事情上,可惜一开始阎行还能够参与其中一点,到了后来,事情牵涉的局面越大,涉及的核心内容越多,李儒的行程也就愈发繁忙,但阎行这些军中之人却是闲了下来,没有再能够涉足这其中的大事。
幸好,在董家庄园之中,每餐的酒肉或多或少,供应不断,跑马习武的场地也足够宽敞,可以提供足够的场地给这近百军中汉子日常习武操练之用。李儒带着一些心腹忙于各地布局的要务,董璜和他的亲信耽于内宅酒色的享乐,阎行暂时就成了这支小队的头领,为防止手下这些军中汉子久闲无事,在庄园之中惹出甚么事情来,于是阎行在这半个月里每日带着众人讲兵习武,逐渐也和这些军中精锐打成一片。
···
一日傍晚,阎行回到自家歇息的客房之中,例行操练在太阳下山之前就已经解散,进过哺食,沐浴过的阎行闲来无事,正打算抽空阅览一下房中书架上安放的书简。
他刚刚抽出一卷书册,摊开放在案几之上,选择了后世之中更为常见和舒服的盘坐姿势坐下,还没看上竹简上的第一排字,就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跟着响起的是一阵轻轻的敲击门扉的声音。
阎行听到敲门声,将注意力从案几上的书册抽回,抬头望向传来声响的门外方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何人,来了!”
说完,阎行就随即起身,整顿了一下衣襟,才开始迈动步伐。门外的人顿了顿,也接着说道:
“阎君,李公已经返回庄中,派在下前来传唤阎君前往一见。”
这个时候阎行已经来到了门口之处,听说是李儒派来的人,他很快就打开了房门,看了一眼来人,却是一个锦衣白面、面相陌生的大奴,不像是自己见过的李儒身边的那几个心腹。
阎行想了想,没有迈动脚步,眼睛看着这个大奴,又开声问道:
“哦,李公已经返回庄中了,何时归来的?”
眼前这个大奴闻言朝阎行善意地笑了一笑,神色闲定,不似有诈,他笑着说道:
“李公等车架是邻近入夜时分返回庄中的,诸人皆是旅途劳累,不过似乎是有甚么要务变动,所以特来召唤阎君前往!”
阎行点了点头,他依稀记得自己回到自家房中之前,庄园似乎来了一批人马车架,那辘辘的车轮声和马匹长嘶声还隐约传到行走中的自己的耳中。看来确实是有事务变动,诸人才车马劳顿赶了回来,又匆匆派人前来传唤自己,阎行念及这些,心中的疑惑也就减淡了许多,当下也不疑有他,示意这个锦衣白面的大奴在前提灯带路,自己关好房门之后,就紧跟着大奴出发。
董家的庄园占地颇大,阎行这半月里一直都是待在厢房、练武场、马厩等处,少有走入到这庄园的内部,而那大奴却是对庄园的各处十分熟悉,当下带着阎行穿过厢房的长廊,又越过了一扇月门,步伐不急不缓地往目的地走去。
阎行往常能够看到的多是庄园前面的一些建筑,如门楼、角落、堂屋、厢房、马舍等处,感觉和凉州之地简朴厚重的建筑风格并无什么不同,可今日随这个大奴走入庄园内部,却是发现这庄园其实还是别有洞天的存在,于是索性脚步紧跟着那名锦衣奴的步伐,眼睛则四下察看着这庄园内部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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