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不大,东西走向一条大街,南北方向有几条小街。只有主干道路灯亮着,几条小巷阴森森的,大半夜看不见几个人,一路之上冷冷清清。
人民路主干道两侧有几栋新建的楼,其它全是旧楼,还有一些居民自建的民房。
污水横流,垃圾随处可见,镇容镇貌实在不怎么样,作为县委县政府所在地,比思岗最边远的良庄差多了,且进城时没见到几个企业。
接风宴摆在如意大酒店,一栋新建的五层楼,一楼大厅,二楼包厢,三楼洗浴和KtV,四楼和五楼是客房。
不用问便知道这是公安局的定点饭店,经理和服务员对范书记和蒋政委很熟悉,非常热情,直接把众人请到二楼最大的一个包厢。
进来时注意到门口停着两辆警车,范金福招呼韩博三人坐下,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解释道:“今天客人不少,地区公安局张副局长和警卫处徐处长过来安全保卫工作的准备情况,过几天省委关副书记要来视察。省报来了两位记者,政治处路主任接待的,全住在这儿。”
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
上级部门三天两头来检查,基层接待任务一个接着一个,招待费用一年下来不是个小数字。
韩博点点头,坐下笑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拜访地区公安局的领导,范书记,到时候麻烦您介绍介绍。”
“没问题,明天一早我过来陪您吃早饭。”
范金福拿起菜单,又说道:“晚饭还没吃,倒说起早饭了。韩主任,您先点,我们这边的菜偏辣,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我们路上吃过,真不饿,我随便点两个凉菜,您二位自便。”
经济落后,消费挺高。
菜单从头翻到尾,最便宜的炒菜都在28元以上,韩博点了两个小凉菜,把菜单放回原来位置。
“太简单了,再点几个,小贺,你来。”
“范书记,我们真吃过。”
“别客气!”
“不是客气,是真吃不下。”
小伙子没让人失望,韩博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茶杯,笑道:“范书记,蒋政委,您二位的盛情我们心领了,吃饭,又不是其它事,调研一个月,以后有的是机会。简单点,来点小凉菜,喝喝茶,聊聊天。”
“哪能喝茶!”
“我是过敏性体质,不能喝酒,一喝酒浑身起疙瘩,就要去医院。来日方长,以后您二位就知道了。”
烟酒不沾,这样的人不多见。
范金福不再矫情,又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饮料,坐下来聊起天。
“韩主任,实不相瞒,戴上贩毒外流重点县这个帽子,我们雨山县委尤其政法系统压力很大。这个问题我们早注意到了,上上下下也很重视,过去两年组织过好几次专项行动,禁毒委也在不遗余力宣传毒品的危害,但以现有的条件和能力,只能打掉本地的毒贩,外流出去我们实在有心无力。”
“理解,我担任过禁毒支队长,非常清楚毒案有多难破。一些案件不光要有足够的人力财力,还有要上级公安部门组织协调。”
“理解万岁,要是个个领导都能像韩主任您一样能够体谅基层的难处,我们的工作要好做得多。”
韩博一脸诚恳,至少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作伪的表情。
范金福赫然发现他不是很难打交道,稍稍松下口气,说起第二个上级可能很重视的问题:“韩主任,您可能有所耳闻,地委前段时间搞了一个公务员遴选,在全地区范围内选拔年轻干部去地委机关工作,我们雨山政法系统有不少干警报名,事实上不光政法系统,其它部门也有不少人报名。”
“基层条件艰苦,谁不想往机关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们想进步我们也应该支持,但要是让他们走,基层的工作谁去干?警力本来就很紧张,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局党委乃至县委的态度是坚决的,不能开证明,不能放他们走。”
“我确实有所耳闻,不过范书记,您能留住基层干警的人,能不能留住他们的心?他们的心不在这儿,工作又怎么可能干好?”
“说到底还是经费,全县年财政收入三千多万,吃财政饭的人那么多,公安这一块基本工资都很难保证。作为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我比谁都想从优待警,老蒋知道的,该争取能争取的我全争取过,跑地区公安局,跑公安厅甚至省政法委。关键僧多粥少,就算争取到一点经费也是杯水车薪。”
正在聊的全是机密,至少对王恒而言是。
他习惯性站起身,借口出去抽烟,拉开包厢门站着外面当起警卫。
范金福和蒋政委觉得有些奇怪,韩博非常清楚他之前十几年从事的是什么样的工作,装着没看见一般沉吟道:“公安经费是一个问题啊,皇粮不够吃只能吃杂粮,直接影响警民关系。”
“韩主任,您了解情况,您是省政法委的领导,如果有机会一定帮我们说说话。不怕您笑话,兼任这个公安局上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可又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因为经费和人事的问题头发都愁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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