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雷心里感叹,他不相信皇甫战文这个十几年的老行伍能不懂众怒勿犯的道理。
此时却不是计较的时候。他笑着对皇甫战文道:“二十军棍打下去,恐怕怨气能遮满整个北山牧场。还是打个折扣吧。”
皇甫战文寻思道:“那就十棍吧。”
秦雷拍拍他的肩,轻声道:“五棍就好了,在打的时候安排受奖的二百人回营。”
皇甫战文心中暗惊,悄声问道:“殿下可保万无一失?若是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秦雷眯眼道:“万无一失,去吧。”皇甫战文只好行礼转身去了。
秦雷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面色异常冷峻。背后有人靠近,为他披上一件披风。秦雷没有回头,只是萧索道:“请馆陶先生去我那。”
见馆陶前,他先见了一个人。
马六出了校场就被钟离坎单独留下,告诉他殿下要见他。就把他引进一间小屋等着。
没多久秦雷来了,解下披风后往身后一扔,沈青赶紧接住。
秦雷大刀金马的坐在一张长凳上,劈头就道:“我时间不多。只问你一句话,要是不愿意回答,就上路吧。”
马六先是面色一变,旋即恢复正常道:“小人知道的一定照实回答。”
“你是谁的人?”
马六强笑道:“殿下说笑,小人当然是您和太子殿下的人。”
秦雷摇摇头,起身对身边的卫士吩咐道:“砍了吧。”便向门口走去。
他身边的卫士上前,一脚踹翻还有些发懵的马六,面色凶狠的拔刀就砍。唬的马六失声大喊:“慢着!”
秦雷仿佛没听见一般,已经走到门口。那明晃晃的朴刀也没有一丝停顿朝马六的脖颈砍去。他甚至已经感觉到冰凉的刀锋把脖子上糁起一片鸡皮疙瘩。那一霎那,马六终于体会到了死神冰冷的吻,他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坚贞。
“我是太尉府的……”话还没说完,锋利的刀锋已经割破他的皮肤,有鲜血在飞。还有尿骚味,马六终于被吓得失禁了。
秦雷还是没有回头,最终消失在马六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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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秦雷回到自己的房间,馆陶已经在那里等着。他歪坐在胡床上,正在仔细剥一个石榴,神态专注,甚至秦雷进来都没有抬起眼皮看他一眼。
秦雷见他老神在在的样子,莫名其妙的心头火起,一掌扇飞他手中刚刚剥开一半的石榴,气呼呼的坐在胡床边,也不说话。
馆陶也不恼火,弯腰捡起石榴,用袖子擦擦,继续认真的剥起来。秦雷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坚定的伸出手,又把那可怜的石榴拨在地上。
馆陶终于抬起眼皮,与他对视一会,然后又弯腰拾起摔了两次,已经有些破烂的石榴,拿在手上,把烂了的部分小心地剔掉。又想去把皮剥完。
秦雷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第三次挥手把石榴拍在地上。并把他的双手牢牢按住,不给他第四次捡起的机会。
馆陶望着愤怒的盯着自己的秦雷,终于放弃了尝试。对秦雷认真道:“放开吧。”秦雷坚决的摇摇头。
馆陶感觉双手被铁钳夹着似的,疼痛难耐。强笑道:“何必呢?大家都痛苦,放开的话就好了。”
秦雷把他的手攥得紧紧的,低声怒吼道:“魔鬼……”
馆陶也许疼过劲了,反而轻松道:“是你心里有魔鬼。我只不过让你感受到它的存在而已。”
秦雷重重的穿了几口粗气,颓然的放开双手。用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呢喃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与你们是不一样的。我们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也不一样。让我漠视人的生命、尊严、希望这类美好的东西,真的很痛苦啊。”他狠狠的攥住自己的头发,仿佛想把心中的恶魔钻出来。
馆陶悠然道:“殿下,不管你到底受过什么样的教育,待过什么样的环境。甚至不管你心中的坚持是什么,这都不重要。”
秦雷抬起头,茫然望着馆陶,嗤笑着问道:“连心中的坚持都不重要,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更重要?”
馆陶第一次与秦雷对视,他的眼神清澈而透明,仿佛心中没有一丝污垢。馆陶轻声道:“是活下去。有尊严的活下去。”
秦雷刚要说话,馆陶摆手道:“听我说完,我知道殿下你是有智慧的人,这种人通常难以用语言打动。他会将一切不顺耳的道理当成诡辩抛到九霄云外去。我理解你,因为我也是这种人。”
秦雷无法否认,他甚至很少被自己说服。
馆陶直起身子,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道:“在齐国你待我为友,我也以友事之。来秦后,你待我为师,那我就应当直言不讳,让你少走弯路。”
秦雷默然不语。馆陶接着道:“殿下,不是自夸,馆陶自幼天资过人,又因缘际会,拜在当世第一智者,恩师神机先生座下,学艺八载,习得纵横之法、治国之道。自觉已是天下顶尖的人物,便想下山做一番事业。然而恩师只是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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