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的都是陆家内苑的事,天地良心,他蒙拓虽然经常偷鸡摸狗,摸进研光楼,可别的地儿,他是当真不熟啊...
蒙拓愣了一愣,摇摇头,“这...我是石家的人...又住在外院...”
哦,也对。
她问的都是崔氏应该都不算太清楚的事儿。
长亭想了想,再灌了一杯水,点点头,“还是带了石家的兵马回来?”
“既是镇场面,又是承情。也是结盟。你知道姨夫的个性,与公与私,姨夫都不可能放过冠冕堂皇进入平成陆家的机会。”这个他总算是知道了,蒙拓说得风轻云淡,“姨夫都来了,石家的雄师会不跟在后面?”
平成陆氏的继承人都是石家救的,石家当然会以一种毫不避讳的姿态借机跻身大晋上流圈子。
放着这种交情不攀附的。都是傻子。
石猛是傻子吗?
长亭歪头想了想。石猛那一副吹须瞪眼的无赖相,他若是傻子,普天之下就没几个聪明人了。
长亭笑起来。“石大人什么时候进豫州呀?我带着阿宁去给庾郡君问安去。”
真是烧糊涂了。
既是将领出行又是这样的局面,石猛怎么可能带上女眷?
蒙拓再一笑,“仲秋时节吧,正好顺道去幽州打一头。姨母约是不来的。石闵与二哥会来。”笑容一敛,“你知道的。姨夫一直喜欢陆家的家风,也喜欢陆家的小姑娘,大抵是来讨亲了吧。”
长亭惊了一惊,吓得高热随时随地发作!
石猛...
石猛诶!
他!做!得!出!来!啊!
救到陆长英。这是什么恩德?就像救到了命根也像掘到了千年一现的何首乌...她脑子真是烧糊气了,在胡想些什么呀呀!反正石家凭靠着救出陆长英,还了一个活生生的继承人给陆家的情分。莫说她一个陆长亭,就算要讨十个八个陆长亭回去当儿媳妇也是使得的啊!陆家是簪缨世家。担不起旁人说他白眼狼,而石家恰好站在山尖尖上...
石闵...
长亭赶紧摆摆头!
除却陆长庆,玉娘最应该感谢的人应该是他吧!毕竟陆长庆常有,石家大哥那般着实蠢钝的人不常有啊!
长亭向后一缩,紧了紧披在肩头的长衫,眼神瞅在游廊栅栏中将开未开的花骨朵上,五月底六月初的夜里已有蝉鸣,长亭咬牙切齿,“我不嫁石闵。”
蒙拓点点头,亦不知是带了几分思量,亦不晓是带了几丝踌躇,“我一早同你说过,二哥是一个很好的...”
“阿拓!”
长亭一激动,嗓子眼便干涩起来,连声低咳,长亭捂着胸口,闷声咳嗽又不敢咳大声了,憋得面颊通红,双眼含泪,水汪汪地像两畦清泉一样,长亭埋下头咳,边咳边使劲憋话,“你...你...”
“你”了半天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蒙拓迟疑些许,终究抬起手来,轻轻抚在长亭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向下顺。
掌心温热,好似带着叫人安抚的情绪,手掌将将覆上长亭后背时,长亭浑身一僵,当即全身的汗毛都好像一下子全都竖了起来,蒙拓手掌粗糙,隔着一件外衫一件长衣,长亭好像能感受到他手上粗糙的茧子和细腻的温度。
干嘛...对我这样好...
一边对我这样好,叫我不可抑制地沉溺,一边却告诉我石阔很好,是一个雄才伟略的好郎君...
长亭伸手抹了把眼睛,她突然好冲动,冲动得想看着蒙拓的眼睛告诉他——我好欢喜你的,不知从何时起,我就真心地爱慕着你了啊。我个性虽悍气,可我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我城府虽深沉,可我愿意为你放弃步步为营,我性情虽倨傲,可我愿意为你贤良淑德,婉和温驯...
蒙拓呀,我好欢喜你,你欢不欢喜我呀?
长亭仰起头,微微张了张嘴再轻轻合上。
她一直明白她该怎么说,陆绰教她,不需要惧怕自己的情感,可她仍旧是怕的呀,她时而觉得蒙拓也是欢喜着她的,时而又觉得蒙拓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时而觉得蒙拓一言一行都蕴藏着深意,时而却觉得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长亭再反手抹了把眼睛,抿紧唇角,低声道,“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蒙拓收手,叹声并没有说话的声音大,“是我孟浪了。”
一时二人皆无话说。
蒙拓也不提走,长亭也不提阖窗。
长亭埋下头,隔了许久才开口,“往前我以为哥哥不在了,我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我便憋足一口气带着阿宁苦苦支撑。如今我却又见到哥哥了啊,可见世事难料,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这个话题开得很突兀。
蒙拓看着小姑娘,心里打了许多个搅,终于也开了口,“如果凡事都有可能,那么有没有可能有些事是不可能的?”
比如门第之别,比如云泥之差,比如我只能护着你,在研光楼的灌木丛中静静地看着你点着光的厢房,比如我们只能隔着一扇窗户说话,再比如,你或许根本待我便如同待岳番一样,一切都只是我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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