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还在费力思索的图舍儿,苦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外面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店小二又领着人上了二楼,打开了旁边雅间的门将人迎了进去。
看来,又是来看热闹的人。
这个时候,酒楼上下已经有不少喧闹的声音,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聚焦到了下面的明德门,当商如意再低头往下看时,城门口的禁卫军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口。
领头的,便是太医令林时安。
他的身后跟着其他几个医监、医正,其中,商如意也看到了吴患之等人。
他们显然是接到了盛国公的命令,一改往日在延祚坊和长乐坊中潦草朴素的衣着,都换上了官府,慢慢的走到了城门外的凉棚下,在左骁卫军的安排下,依次落座。
等到他们一坐定,左骁卫军便开始驱赶一些站在街边的看热闹的百姓。
不一会儿,这条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然后,就有一队人马往旁边跑去,隐隐的听到他们前往的方向一阵人声喧哗,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渐渐出来。
商如意侧身往窗边一看,是那三百二十一名痊愈的病患,在一队近卫军的带领下,慢慢的走向了明德门。
这些人经历了整整十天的病痛折磨,一个个也是面黄肌瘦,形容枯槁,但毕竟,此刻身体已经痊愈,尤其走到大街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前方的城门,是通向他们家的方向,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这样的生机,令这一群原本看着灰暗破败,如同人偶一般的百姓立刻鲜活了起来。
他们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片刻间便走到了城门前。
这时,有一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从一开始,商如意的视线就凝聚在他的身上,虽然长街上此刻已经挤满了人,但他颀长的身形和俊逸的气质仍然鹤立鸡群,哪怕脸上还蒙着一张面纱,那双清明妙目也足够让人辨认出他的身份。
正是宇文愆。
他走到队伍的最前列,对着那些病患又说了几句话,虽然离得还有些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立刻就看到那些病患们连连点头,然后排起长队,一个个挨个的往凉棚下走。
其中排在队伍第一个的,是个中年妇人。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裙,手拿一本小册子,面色有些灰败,但眼睛却格外的亮,充满期冀的走上前去,跪坐在了第一张矮桌前。
矮桌后,是太医署的那位医监吴患之。
他客客气气的请那妇人将手放到桌上,诊了一回脉,又让对方张开嘴,看了看舌苔,再翻看了眼皮。
最后,他接过那妇人手中的册子,提笔在上面画下一横,然后向那妇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妇人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急忙点头道谢,拿回了小册子,起身后还向吴患之鞠了一躬,又走到下一张矮桌前坐下,那里坐着一位医正,跟吴患之一样,诊脉,翻看眼皮和舌苔,各样都查完之后,便接过册子,在吴患之画横笔下加了一竖,然后抬手示意那妇人往下走。
一路上,太医院十几位医官相继检查,都没有一点问题。
册子上,也留下了几个正字。
最后,那妇人走到了林时安的面前。
林时安虽贵为太医令,此时面对这样的平民百姓也不敢怠慢,仔细的检查完毕,确认其身上的瘟疫已经治愈,便转头,朝着守城门的士兵点头示意。
立刻,有人高声喝道:“开城门——!”
话音一落,沉重的门栓便被人取了下来,几个士兵立刻上前,将巨大的城门慢慢的推开,一道光,一下子洒在了城门口所有人的身上,更照亮了那妇人灰败脸上充满期望的眼睛。
她又惊又喜,仿佛一个经年在地狱跋涉的幽魂,终于找到了出路一般。
她立刻便要往外走,可刚走到城门口却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那些医官,和站在路边,虽然仍旧蒙面,却露出了一双温柔而清明的眼瞳的宇文愆,突然跪了下来,对着他们连连磕头。
宇文愆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一个侍从立刻走过去,将那妇人扶起身来,送她出了城门。
一看到她离开,周围的人全都欢呼了起来。
甚至,商如意听到身后的图舍儿和卧雪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虽然他们两边算是“敌对”,可能治好病患,从心底里来说,他们终究还是会为那些无辜受难的百姓高兴,所以,即便心里不愿意,却也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而他们所在的这座酒楼里,上上下下更是响起了无数笑声和感慨,还有一些人连连赞叹道:“好,太好了!”
“是啊,宇文大公子可救了大家的命啊!”
“还是宇文大公子治理有方!”
“若不是宇文大公子,这些人哪里能捡回一条命,就算能活下来,也得被剥掉一层皮。”
说到最后一句话,众人像是也有些机会,都纷纷安静了下来,不再往下说,可空气中那一点怪异的气氛,却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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