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宋澈有先见之明,提前立下契书,其内容大致便是“生死状”,但毕竟关乎到一条人命,这契书恐怕在贺秋那儿讨不了多少好处。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也没有什么好逃避的,一个时辰前我们是打伤了刘威,但绝对没有杀他——”
“你当然不承认了,人又不是你杀的——”
“你给我闭嘴!”
宋澈呵断癞子的污蔑,“这桩命案究竟如何,上了公堂,请了仵作,自会真相大白,需不着你在这儿煽风点火,再者,若不是你们贪财,伸着脸过来求打,又岂会酿成此事?”
癞子哑口无言。
宋澈又看向许晓:“这起事件起源于我,我与玥儿跟你回衙门接受审判。”
许晓轻叹,做了个请的姿势。
“夫君……”
“姑爷……”
众伙计脸上写满担忧。
那还能怎么办?天塌下来,顶梁柱得抗。
“宋澈,我真没有杀他。”林玥愧疚道。
宋澈却盯着那癞子,冷声道:“放心吧,公道自在人心,这天底下,还没有人能栽我宋澈的赃!”
……
公堂之上,贺秋一丝不苟,别看他与宋澈如此熟络,在瞧见宋澈被带上公堂时,嘴角甚至还有些许得意,像是在说:可算是逮着审判这家伙的机会了。
公堂之下,停着一具尸体,正是一个时辰前,被林玥扇了一巴掌的刘威。尸体旁还跪着其他四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癞子。
公堂之外,沈文君领着云水坊所有店伙计,包括苏州城喜欢看热闹的乡里乡亲。
“啪!”
“威武!”
“死者刘威,苏州籍人士,三月初八下午未时,在云水坊店铺门口,被女管事林玥殴打,后被王大,张小,李黑,朱白,抬回城隍庙疗伤,呼之不醒,才发现刘威已死,遂到衙门报官……”
主簿师爷高声宣读原告状纸,又问向宋澈:“被告林玥,你可认罪?”
“我——”
“你别开腔,免得胡说一气。”
宋澈止住林玥,先质问主簿:“黄师爷,你是第一天当主簿么?我们无罪,何来认罪一说?”
“这……”黄师爷自知惹不起这个姓宋的,将状纸呈给贺秋,老实坐了回去。
贺秋也不看状纸,只问宋澈:“你说无罪,可有根据?”
宋澈踱步公堂,高声讲道:
“事情的起因,是刘威带着这帮癞子,到云水坊寻衅滋事,据《大梁律例》擅闯私宅,寻衅滋事者,屋主可进行自卫反击,云水坊是店铺,常有手脚不干净之人,林管事予以驱逐,并不犯法。”
“大人,他在狡辩,我们才没有寻衅滋事,他们家开着门做生意,我们……我们是进去买布的不行么?”王大出声反驳。
宋澈冷笑道:“云水坊最便宜的缎子,六百文一匹,你当场摸出六百文——莫说是你一个人了,你们四个人,若能凑足六百文,我当场便认此罪!”
四个癞子你看我,我看你,哪里能有六百文,摸出六个缎子儿恐怕都难。还是那王大发言:
“怎么?难道没钱便不能逛布行了么?我先物色着,待哪年发了财,再回来买不行么?”
“好,就算你们是来买布的。”
宋澈从袖中摸出一沓契书,让许晓呈给贺秋,说道:“大人且看,这是先前他们签下的契书,一个巴掌十两银子,上面有附加条例,死伤不计免赔,白字黑字,签字画押。”
“大人!这就是他们富人整蛊我们穷人的办法,是……他们是有钱,十两银子对于他们而言屁都不是,可对于咱们这些星斗小民,可够一年的吃穿用度了,我们四个从小无父无母,有没有正经的活路,所以才被他哄骗签下这‘生死状’,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四个癞子,啪啪啪啪,齐齐磕头,哭诉着打起感情牌来。
贺秋哪里会吃这一套,惊堂木一拍,呵道:
“你们四个人,在苏州城里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以为本官不知道么?若再敢装可怜卖惨糊弄本官,先打你们二十大板!”
四个癞子,赶忙止声。
贺秋放下契书,又与宋澈说道:“若一封契书便能买人生死,那人命就太不值钱了,这封契书不具律法效益。”
宋澈指着刘威尸体说道:
“刘威身高九尺,身强体壮,先前在春节期间,被连扇了二十个巴掌都没事,如今却被一个巴掌打死,这根本就不可能。”
“大人,他分明是在狡辩,他家这个女管事,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力大如牛,她力气大不大,您瞧我们脸上的伤就知晓了。”
四个癞子将自己淤青发肿的脸颊呈现给贺秋。
宋澈冷笑道:“贺大人,你瞧瞧这四个人,与刘威相比便是豺狼比虎豹,个子个头要小上一圈儿,他们都只是被打伤,刘威怎可能会被打死?”
“那是因为你们与刘威有仇!”
王大说道:“刘哥儿输光之后,时常去找他嫂子要钱,一来二去,败光了家产,也就产生了仇恨,今日刘哥儿本来是想再去找他嫂子要钱的,后来便被这个姓宋的设计害死!大人,这分明就是一场谋杀!”
“荒唐!”
宋澈大声呵斥:“一个身无分文的癞子,值得我去谋杀?我若要谋杀他,何必当着大庭广众?一个巴掌十两银子,只是给长个教训罢了。”
“那……那你就是误杀!总之,刘哥儿就是被你们害死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对,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一众癞子跟着应和。
贺秋敲响堂木,呼一声肃静,又问宋澈:“误杀,你承不承认?”
“当然不认,非但如此,我还要控告他们杀人!”
宋澈指着四个癞子,快语道:“你们说刘威被抬到城隍庙时,探得他没了呼吸,才料定死亡,那时距他被打已过去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包括你们故意杀人,栽赃嫁祸!”
“你放屁!刘哥儿分明是在未时便被打死了!”
“你们有直接证据么?”
“我们……我们……”
“你们根本没有!但是我有!”
宋澈走到刘威尸体旁,请示贺秋:
“贺大人,人的死法不同,死后尸体呈现的状态也不相同,我恳请,仵作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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