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澈之所以不敢回家,一方面是因为沈文君,另一方面则是他爹娘。
丈母娘与老丈人,没有谁是省油的灯,若是让他们知晓自己去青楼,真说不定会把自己给沉了。
但这顿晚饭吃得却十分和谐,不仅如此,丈母娘还一改往常,主动往他碗里添菜,可不是什么壮阳补肾的菜。
“来,多吃点,近日来你有太劳累了,看看,瘦了都。”
直至快要下桌时,丈母娘才支支吾吾开口问道:
“宋澈啊,听说坊间最新推出了什么‘主题私房’,若是有多余的,明日替我捎一套那个什么‘冰丝吹雪’——可不是我要的啊,是朋友想试试,呵呵呵……”
这世上最大的谎言便是“我有一个朋友”。
别看丈母娘四旬好几,可人老心不老,凡大补之物,宋澈吃一半,老丈人也有一半,天天都想着要给沈文君生个弟弟呢。
“承蒙岳母大人喜爱,明日我一样给您带一套!”
如此看来,沈文君并未将自己去青楼的事儿告诉给爹娘。
晚饭过后。
沈文君拉着宋澈游园散步,自打入了沈家,这还是头一回。
宋澈撑着油纸伞,沈文君提着雕花灯笼,二人并肩行走在微风细雨中,灯火拉长了他们的身影,相偎相依的模样,映得是一双璧人。
走过长廊,穿过池塘,花园三四个,亭台六七座,很慢很慢,很静很静,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有一说一,沈府真的好大。
“宋澈,我们该怎么办?”沈文君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宋澈轻轻一句:“凉拌炒鸡蛋。”
沈文君噘嘴,攥起拳头,作势要打。
“咦,我突然灵光一闪,好似有办法了。”宋澈笑道。
沈文君拉着他入小亭坐下,认真问道:“你快快说来!”
“陈家想买断咱们的货源,咱们再重新寻找货源不就行了?”
“都被买断了,去哪儿寻找货源啊?”
“夫人可知‘男耕女织’的含义?”
“当然知晓了,说的是男人在外耕种,女人在家织布——哦!你是说?!”沈文君恍然大悟。
宋澈点头自信道:“不错,当代社会,为了贴补家用,过年有新衣裳穿,家家户户都应该有台织布机,你想啊,一户为咱们提供一匹布,万户便是万匹布,他陈家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挨家挨户去垄断吧?”
沈文君惊喜了片刻,忽而又担心:“普通农家的织布机都很低廉,织的也都是些麻葛粗布,让她们着手绫罗绸缎,生怕质量不过关,何况丝绸原料本就昂贵,即便织得出,也不一定买得起。”
宋澈摆了摆手,笑得云淡风轻:“夫人无需担心,我早有应付手段——
咱家不是能自己剥茧缫丝么?索性便不赚钱了,按成本价卖给农妇们,同时设立一个条件,用咱家丝线织出来的布必须卖给咱家,如此捆绑下来,咱也不用担心货源再被挖走了;
你再想想,原本要一百五十文的丝线,一百文便可买到,一天织一匹布,一匹布以两百文的价格卖给布行,那么她的日酬便是一百文;
对于一个农家妇女而言,一天一百文,相当于半斤猪肉,大半斗米,丈夫在地里把锄头抡冒烟儿了都赚不到这么多;
还有关于质量问题,明日我会想办法制一封‘标书’出来,长宽,质量,面料,会标的清清楚楚,江南之乡,巧妇如云,总有些人能符合咱们的质量标准。”
“宋澈。”沈文君颔首低唤,手里打着九九。
“嗯?”
“谢谢你。”沈文君凑过脑袋,轻轻地在宋澈脸颊上啵了一口,面若桃花别样红。
宋澈搓了搓脸蛋儿,呵呵发笑。
“你可别想歪了,这只是对你近段时间表现良好的奖励。”
“如此说来,日后我若表现得更好,还会有更大的奖励咯?”
“那得看宋姑爷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沈文君笑着起身,“走吧,夜深了,回房休息。”
宋澈撑伞跟上,忽而问道:“哎对了,夫人,你可知道洪彪这号人?”
沈文君秀眉微蹙:“臭名昭着,家喻户晓,洪彪开赌坊,占码头,开地下钱庄,放高利贷,称之为苏州城里最大的毒瘤也不足为过。”
“这种人,官府难道不管么?”宋澈问道。
“官府?形同虚设,衙门里的差役估计还没洪彪的打手多,再加之国家打仗,朝廷亏空,哪儿有精力去管这些黑恶势力?这些干黑商的,赋税与油水又给得特别足,官府都靠他们养着呢,铲了他们不等于砸自己的饭碗?”
言语至此,沈文君轻叹:“所以今日王先他们被打,我并未去报官,咱沈家与陈家都是官府的‘贵客’,他们最多也就是帮忙打个圆场,一拖再拖,不了了之。”
“照你这么说,咱们也可以灯下黑咯?”
“那怎么行,做生意可以适当奸诈,但万万不能没了良心,”沈文君说到这儿,偏头望向宋澈:“你突然问这些作甚?难道你惹了洪彪么?”
宋澈心想,还是莫要将那些流氓事迹告诉她得好,免得提心吊胆的,便随口敷衍了一句:“只是近来做市调时,了解到了这么一号人,随口问问。”
沈文君也未多怀疑,只是告诫:“那你千万莫去招惹了,强龙难压地头蛇。”
宋澈与洪彪无冤无仇,他却买凶伤人,此人十有八九是与陈仁才穿同一条开裆裤,都不是什么好鸟。
这笔账,迟早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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