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处的这几日中,她还是头次说这么多话。
一个人异于常态,心中必有想法。
在如今大梁,火器并未普及,这款武器太过超前,若大肆流传出去,肯定会惹来麻烦。
宋澈制作火枪的初衷,只是为了保护家人,至于更远大的抱负么,此刻还并未有所打算。
尽管女人杀了日本鬼子,却也不能证明她便是个绝对的好人,何况今早她还试探过宋澈的背景。
在这个充斥着杀戮与人情世故的江湖中,多一颗疑心错不了的。
“这火枪射程自然无法与弓弩比拟,我就是制出打鸟用的,射程与弹弓差不多。”宋澈随口敷衍道。
“是么?”女人眼中有些失望,低语道:“若射成再远些,说不定可以上战场……”
战争?
宋澈更加怀疑了。
说难听点,枪炮的发明,是残酷战争的罪魁祸首,他可不想将火器带到古战场上充当绞肉机……至少现在不想。
“对了女侠,冒昧一问,你们江湖高手,可有那种刀枪不入的硬气功?”他转移话题道。
女人说道:“自然是有,许多横炼的功夫,都以内力精壮体魄,刀砍不动,剑刺不穿。”
宋澈抿着嘴唇,如此看来火枪也不一定什么人都杀得死。从先前在扬州,瞧见那狄飞施展“轻功水上漂”时,他便意识到,高武是货真价实存在的。
眼下火枪用的都是圆珠弹头,若是能将之磨尖,做成穿甲弹,再厉害的金钟罩铁布衫也可以试试。
“你突然问这个作甚?”女人投来狐疑的目光。
宋澈笑道:“随口一问,不值一提。”
女人不再言语,径直走回草庐。
“哎,对了女侠。”宋澈突然叫住了她。
“你还有事?”女人回眸问。
宋澈迟疑着,先是问道:“你的伤好得如何了?”
女人沉下眼眸,道:“我很快便会离开。”
“不不不,在下绝非此意,你在这里住多久都不碍事,”宋澈解释道:“那些扶桑忍者,心狠手辣,说不定他们还会再找来,女侠……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女人沉默了稍许,才轻声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好家伙,问了等于白问,说了等于没说。
“为何那些扶桑忍者要来追杀你?听先前他们曾找你索要‘卷轴’一物,”宋澈话锋一转,赶忙解释:“女侠不必多虑,只是最近沿海倭寇流窜,闹得人心惶惶,所以——”
“知道得越多,便会死得越快,不关你的事,千万别去操心,”女人话虽无情,语调却相当平和,她走至门口,又回头添了一句:“你们别害怕,倭寇猖獗不了太久的。”
话完,进屋关上房门。
至少站在民族立场上,她绝不是个坏人。
也对,自己又何必去多管闲事呢?管得多,死得快。
宋澈笑着摇摇头,继续试验火器。
他又连续试射了三次,威力不减,没有炸膛,长枪算是制作成功了。
随后他又用同样的方法,试射了几次左轮枪,同样是两百步远的枯树,杀伤力与长枪并无显着差别。
远程兵器的射程,与杀伤力是完全两个概念,弓弩的确可以百步穿杨,但先前女人所说的破甲杀敌,宋澈是持怀疑态度的,要知道哪怕是现代手枪,有效杀伤也只有二十余丈,弓弩不比子弹,它不但长且速度慢,稍刮大风便会偏移。
宋澈估计,长枪的有效杀伤大约在两百步,左轮则大概在一百步,简而言之,五十米开外,若是瞄得准,枪响即死,这便是火器最大的优势。
试验完火枪,宋澈又用酒葫芦制作了一枚炸弹,原理与先前的瓦罐炸弹相同,将烈性火药灌入葫芦中,以粗麻滚药粉作引线,塞紧瓶口密封。
宋澈拿着火葫芦,打算出门试试其威力如何,这时女人却走出了草庐,她盘发束腰,换回了黑衣劲装。
“女侠要走了?”宋澈上前问道。
女人轻嗯了一声,径直走向院外。
“你的伤——”
“行走江湖,哪有不带伤?”
“不是,你可能不大懂,缝合的伤口痊愈后必须拆线,你不妨多留几日,我替你将线拆了再走?”宋澈出声挽留。
女人冷冷一眼,“你还想脱我衣服?”
“这……”宋澈暗叹,人要走谁又拦得住?他又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女人,“这些钱给你,当做路上的盘缠。”
女人却没有接过银子,而是认真望着宋澈:“我们江湖中人,向来是恩仇必报,你救了我的命,我欠你个人情,日后若有缘再见,我必会报答。”
“那这个你带上吧,”宋澈将刚制好的火葫芦丢给女人:“用时只需点燃引线,五息之内扔向敌人,方圆三丈,非死即伤,你是见识过它威力的。”
女人抓过葫芦,犹豫了片刻,还是挂在了腰间,蚊声一句“多谢”,纵身一跃,跳出丈许高的围墙,来到马车前,一剑砍断缰绳,骑上马匹奔赴山路。
“哎哎哎……你等一下!你骑走了我的马,叫我怎么回去啊!”宋澈赶忙追出小院。
女人嫣然一笑,却是头也不回。
宋澈眼见追不上了,大喊着问:“女侠,你若要报恩,总得留个名字吧?”
快马跑没了踪影,才听谷中响起回音:
“我叫宁叶红!”
“宁女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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