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船儿悠悠荡荡。
江南水乡永远不缺温柔,蜿蜿蜒蜒的过城小河,一只轻舟,一根竹竿,一段故事。
“乌黑的发尾盘成一个圈,缠绕所有对你的眷恋,隔着半透明门帘嘴里说的语言,完全没有欺骗……”
宋澈靠着车窗,欣赏着杭州夜景,嘴里情不自禁哼起了小调。
“你这曲儿唱得蛮好听的嘛。”沈文君忍不住赞道。
周雅昭也是点头认同。
“这首歌叫做《大城小爱》,讲的便是江南水乡的爱情故事,”宋澈笑着冲沈文君吟唱:“噢,脑袋都是你,心里都是你,小小的爱在大城里好甜蜜……”
沈文君添了腮红。
周雅昭合拍打着手掌。
这时,忽听车外传来一阵箫声,好巧不巧,与歌曲的伴奏十分违和。
又时,听车外有人惊呼:
“快瞧!快瞧!天香楼的歌妓们又出来游船了!”
“船头吹箫的那位,莫不是天香楼的花魁红姑娘?简直貌若天仙呐……”
有美女?那不得不看了。
宋澈寻箫声望去,见那明月沟渠之下,一艘挂满大红灯笼的花船,船头坐着五位乐妓,两人在左,两人在右,各持琵琶与长琴,中间站着个红裳女子,发间金钗玉搔头,半挂轻纱半遮面,腕戴银镯腰佩玉,琥珀碧眼耳珠帘。
她手握玉萧,朱唇轻抵,奏的是人间难有几回闻的神仙乐曲。
花船游过马车,只能瞧见她侧颜,宋澈几乎看得出神,一方面只因她太美,另一方面还似曾相识。
“这个女人……”宋澈越看越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拿起望远镜便打算瞧个清楚,谁料眼前一黑,抬头一瞧,沈文君单手捂着镜头,笑眯眯地问道:“宋姑爷就不怕被那妓女勾了魂儿?”
宋澈干咳了两声,“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哦!你头一次来杭州,便见过城里的妓女?”沈文君将车门一关,生气道:“上一刻还说脑袋和心里都是我呢,这会儿便看别的女人去了,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周雅昭连连点头应和。
宋澈苦涩道:“先不说人漂亮与否,可人家的曲儿却是奏得好嘛……”
沈文君说道:“那些八成是杭州城里的官妓,从小便在艺馆学习乐工,自然奏得好了,但她们呀,都是祖上犯了大罪的,再光鲜亮丽也是贱籍。”
古代律法常有连坐之罪,将犯人亲属贬为“贱籍”,女人充当官妓,男人充当官奴,一辈子不得入士,且代代相传。
若那些歌妓真是贱民,宋澈多半是看错了。
……
回到周府,下了马车,三人便匆匆赶赴膳厅。
本以为都这个点儿了,家宴应该早已结束,可进门才发现,一家人谁也没动筷。
满屋子亲戚,多数脸上挂着不悦。
“哟,可算是回来了,等你们等得菜都凉了。”郑秀娥阴阳怪气。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在外游玩,不知今夜有家宴……”沈文君赶忙拘礼致歉。
独坐上席的老太君,摆手笑道:“无碍无碍,是我临时通知,你们快快入座吧。”
三人依次入座在下席。
“娘,您突然传唤家宴所谓何事啊?我这店铺里的账都还没对完呢。”二房周贵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老太君沉声道:“怎么?上一回家宴还是春节,我召全家人一起吃口热闹饭难道也不行?”
周贵催促道:“那您就有话快说吧,眼下正值采珠季节,大家都忙着呢!”
“啪!”老太君将手中的碗一跺,斥声道:“你们再是忙,难道也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周贵憋红了脸,众儿孙低头沉默。
“都低着头作甚,夹菜吃啊!”老太君力不从心,眼中充斥着无奈。
众人低头吃菜,膳厅里鸦雀无声,一大家子二十几口人,热闹反而成了奢求。
老太君长叹了一口气,对芳姨道:“小芳,将东西端上来吧。”
芳姨点点头,从案桌抽屉里捧出一只檀木盒子递给老太君。
满堂人目光齐刷刷地便聚集在了木盒上。
老太君拍了拍木盒,“先热热闹闹将这顿饭吃完,再慢慢细说这盒子里头的事。”
话音刚落,膳厅不再压抑,众大口朵颐,觥筹交错。终于在虚伪中找到了些许热闹。
不一会儿,满大桌子玉盘珍馐,吃了个干干净净。
老太君叹气声是越来越沉重,见时机差不多了,她才将木盒打开,从中取出一枚玄武玉印,与众人道:
“我老了,这掌印也该易主了,可大儿死得早,大孙子又先天不足,老二老三都是周家子嗣,偏袒谁恐怕都有人心里不舒坦,我思绪了许久,决定叫你们来个公平竞争——
半个月后,便是杭州一年一度的‘明珠大会’,凡是掌下有商行的周家子孙,都可以自立参会,谁若是能在会上拔得头筹,我便将掌印交给他。”
大房母子眼睛一亮。
二房父子摩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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