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想吃人啊?”姜云天嗤声问道。
刀疤男子冷冷盯着姜云天手中的剑,沉声说道:“如今到处都在死人,饿死的,冷死的,砍死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的确,多一二十个也不多。”
对于姜云天而言,手上多几十条人命,的确不多。
“但我兄弟说了,凡事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今夜这馆子便让给你们。”
姜云天侧身先走,宋澈拉着可可跟在其后,对方汉子凶戾的眼神,一直跟着他们走出酒馆。
酒馆外停靠着四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散发着浓浓的海盐气味儿,那打头的马车上插着一支旗杆,竿上除了“马”字标旗,还绑着一根黄色丝巾。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办法将那黄巾扯下来么?”宋澈低声问道。
姜云天扫了一眼两个冻得瑟瑟发抖的看守,耸了耸肩膀,示意轻而易举。
宋澈便去马厩里拴车,待将车赶出酒馆儿时,姜云天顺势跳了上来,从怀中取出黄巾递给宋澈:
“别告诉我,你是想拿它来擦屁股。”
“它可比擦屁股有用多了。”
宋澈将黄巾绑在自家车顶。
“姜兄,你觉得那群人,是马家请来的保镖么?”
“保镖可不会酗酒。”
“那就是门客咯?”
“我看更像帮众。”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有钱的不可怕,有权的也不惧,最难缠是那些不穿鞋的,穿草鞋的,打赤脚的。
沿大道行二里地,果然有个废弃的窑子,高耸地像个烟囱,坍塌了半截,另一半也快了,但希望不是今夜。
窑子里亮着火光,应该还有其他人,方圆几十里,也只有这儿能多避风雪。
宋澈拴着马车,姜云天则先钻进窑里,可刚进去看了一眼,便立马退了出来。
“没位置了?”宋澈问。
姜云天却轻轻吐出两个字:
“倭寇。”
一句话让宋澈头皮发麻,赶紧要将拴好的绳子解下。
姜云天却添了一句:“当然,我有猜的成分。”
“你……”宋澈叹一口气,“你别吓人好不好?”
若真的是倭寇,早冲出来砍人了。
宋澈解下黄巾攥在左手,右手则缩入袖口握着火枪,不是倭寇便与之同居,是倭寇便‘鸠占鹊巢’!
姜云天在前,宋澈与可可在后,三人依次走进土窑。
土窑里七八个布衣汉子围着火堆取暖,虽穿着梁人的衣裳,横看竖看都不像良人。
自宋澈等人进入土窑,汉子的眼睛便没挪开过,他们手伸入衣袍,不同于汉人的正手拔刀,倭寇的倭刀刀柄很长,他们习惯于反手握刀。
这群人百分之百是倭寇!
伪装成平民的倭寇!
才遇到伪装成倭寇的杀手,便又遇到伪装成平民的倭寇,这泰州还真是混乱。
宋澈有意无意地摇了摇手中的黄巾。
众倭寇以眼神相互交流,这才将手从衣袍中拿出。
土窑里散落着许多干柴,姜云天负责拾取搭架,宋澈搓着手朝那群汉子走去,先笑了一句:
“这天儿,可真冷啊!”
他们似乎知晓宋澈的目的,见一个长相还算方正的汉子,从火堆里拔了根火棍递给宋澈,笑着回应了一句:
“是挺冷的。”
很纯正的官话。
倭寇中不一定有浪人,浪人也不一定就不会说官话。
“多谢啊老乡。”
宋澈接过火棍,有意地问了一句:“我们是从楚州来的脚客,诸位老乡是从哪儿来的?”
那汉子只答道:“通州。”
“通州,我熟得很呐,我嫂子便是通州人,”宋澈又笑着招呼:“诸位老乡,难得在一起蹲窑子,我那里还有些大饼,我拿些来送给你们吃。”
汉子盯着火棍,轻轻一句:“你的火快灭了。”
宋澈笑笑不再多言,回去点燃了火堆。
多了一堆火,窑子被烧得更亮更暖,那群倭寇自始至终都没瞧过宋澈他们一眼。
如今海岸线逐渐被封锁,很多浪人不是不回去,而是回不去,他们装成平民住窑子,十有八九是在躲避官兵的追绞。
当然,与一群狼同居屋檐下,它们之所以不吃你,要么你不好吃,要么它们还没饿。
落雪的声音实在催人困乏,可可裹着棉被睡得很香,宋澈与姜云天却没合眼。
倭寇也全程沉默着,不喝水,不动身,不睡觉。
姜云天肘了肘宋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送他们上西天。
浪人的战斗力向来不俗,且对方有八个人,土窑里空间狭小,真要混战起来,姜云天要顾首顾尾,诸多风险综合下来,不可轻易动手。
“我有一计,可一石二鸟……”
宋澈在姜云天耳边低语了几句。
“万一他们不上钩咋办?”姜云天担心。
“试试也没坏处。”
宋澈清了清嗓子,冲那帮汉子问道:
“喂,老乡,长夜漫漫,可有随身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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