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白苏苏便看见文白拨开众人,对着衣着华丽的苏幕遮微微欠身:“皇后娘娘金安。”
苏幕遮皱了皱眉,微微抬着下巴,艳丽的眉目压下风情万种,提高了声音呵斥道:“这便是天师大人的待客之道?”
文白温和一笑:“娘娘是来请罪的,该守的是天师府的规矩。”
顿了顿,又道:“娘娘来之前,陛下应当也交代过您,如何赔罪的。”
苏幕遮被人这样下了面子,一张艳丽的脸顿时又红又白。
唇角扬起一抹冷笑:“请罪?谁跟你说本宫今日来是为了请罪?”
又想到昨日在宫宴上,白苏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名道姓要让她表演节目助兴。
她说什么来着,苏幕遮指甲都要嵌入掌心里一般。
她记得清清楚楚的,白苏苏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顿:
“听闻东临长公主最是能歌善舞,深得陛下喜爱,令陛下几年来念念不忘。本尊久仰大名,今日才得以目睹芳容,倒想瞧瞧是何等曼妙的舞姿,娘娘觉得呢?”
一番话白苏苏说的是滴水不漏,有心人却都能听的出来,她在拿苏幕遮的出身做文章。
苏幕遮作为和亲的公主,被送往西青国和亲前,在宫中同一众姐妹在几位歌姬的调教下,吃了一番苦头才学会的唱曲儿跳舞,为的就是能凭借美色博得君王的青睐。
可再美妙的歌声,再曼妙的舞姿,对秋霁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来说,半点作用也无。
苏幕遮在秋霁手上吃的苦头,不比在那几位歌姬的手上吃得要少。
遍体鳞伤,生不如死,那都是家常便饭了。
而今那些屈辱的过往,却又被白苏苏当着众人的面明晃晃地揭开,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
白苏苏在羞辱她。
苏幕遮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有这样大的敌意,明明她都已经应了她的条件,白苏苏却还要这般针对自己,让她下不来台。
苏幕遮笑得艳丽,依旧是高傲张扬的样子,“本宫今日来天师府,不过是因为初回东临,作为东道主,问候一下天师大人在西青国一切可还习惯,哪里有比不上天启的,同本宫直说便可。”
而后话锋一转,苏幕遮目光灼灼,紧盯着文白:“这位郎君,你说本宫是来请罪的,本宫倒想知道,本宫何罪之有?”
文白丝毫不理会苏幕遮咄咄逼人的语气,款款施了一个礼,“昨日宫宴上,您放纵下人对天师大人出言不逊,甚至动手伤害天师大人。”
文白抬起头,像看一个死物一般看着苏幕遮,“西青国法规定,凡有不敬天师大人者,不论尊卑,必诛之。”
“娘娘,天师大人慈悲苍生,又念在您是西青一国之母,只罚您跪上三个时辰,已是恩赐。”
言外之意是,不要给脸不要脸。
真论起来地位来,苏幕遮对上天师大人,不过是胳膊拧大腿。
文白又上前一步:“娘娘,您不要让陛下难做。”
毫无疑问,这是秋霁的意思。
苏幕遮脸色煞白,身形一晃,身后的小宫女慌忙上前搀扶着她的胳膊,小声询问:“娘娘?要不,我们先回去?来时陛下也没同我们说这些啊,怎么能这样骗人呢。”
小宫女是新进宫的,苏幕遮见她做事麻利,心思简单,便将她留在身边伺候。
因着小宫女这一番话,苏幕遮又想起来清晨醒来后,秋霁温和的目光。
那样一个凶残的人,头一次在她面前收敛起爪子,大手温和地抚摸着她满是伤痕的脊背,吻在她手腕上的伤疤上,贪恋地呢喃:“粥粥,你终于回来了……”
他告诉她今天只要去天师府见一见白苏苏就行,说上两句客套话就足够了,有他在,他不会让任何人再来为难她。
苦笑一下,苏幕遮从小宫女的手中抽回了袖子,像只落败的公鸡一样,掀起裙摆,挺直了脊背跪在满是鹅卵石地面上。
她既然选择了回来,就该知道迎接自己的,不会是一路平坦。
所幸她的前半生再坎坷,也都走了过来。
而今这些折辱,相较之下,不过是些毛毛雨。
小宫女看着苏幕遮满眼心疼,见拉她拉不起来,一狠心,也撩起裙摆跪在地上。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窸窸窣窣的。
一国之母当众下跪。
有什么比这还有看头呢?
白苏苏窝在醉扶归的肩膀上,听着周围的下人讨论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情地望了苏幕遮一眼,后者却好像感应到什么一般,直直地向白苏苏看过来。
苏幕遮盯着那只黑猫圆圆的猫眼睛,在日光下瞳孔眯成一条缝。
凄然一笑,她居然从那双猫眼睛之中瞧见了同情。
她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长公主,沦落到今天需要一只猫儿同情的地步。
文白领着几个下人离开,醉扶归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一会儿便又跟着文白去找白素素去了。
白苏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跟醉扶归说自己要回去补觉,醉扶归心不在焉地,也没在意,摆了摆手,白苏苏便从他的肩上跳下来,领着大黄又原路返回到苏幕遮跪着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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