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沁哭得够了,仔细擦干项钏脸上的泪痕,盖上白布,腿脚发软地从解剖室出来。她不敢再多看项钏一眼,生怕再多看几眼她就要忍不住随他一起去了。以前她觉得,所谓生死相随不过是封建卫道士们整出来束缚女性的,能活得好好的,谁会去寻死?可是现在她真的有那种冲动,失去了爱人不想独活。
但是现在她还不能,她的肚子里有一个即将出世的生命,她是一个母亲,她必须要为项钏保住这一丝血脉。所以哪怕她有一万个伤心的理由,却有比一万个还要多的坚强活下去的责任。
推开门,她便看到文沫与程功相偎相依的样子,罗沁知道自己不应该,但她还是忍不住嫉妒得发狂,她的好友,即将收获一份美好的爱情,可自己却刚刚失去了丈夫,这里是法医解剖室,他们公然在这里楼楼抱抱,就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从罗沁的角度看过去,程功微微侧着身子,刚好把文沫整个人牢牢包围在他的安全范围以内。以前,项钏就是最喜欢这么抱着她的,不过她比文沫要高上半个头,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她曾经数次抗议,因为她觉得自己做出这样小鸟依人的姿势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太娇柔了,而她给自己一直以来的标签都是高冷坚强的,实在太不合适了。
现在,她愿意用一切去换项钏再给她一个拥抱。哪怕刚才她将丈夫的遗体抱在怀里,也没有现在这么清晰地认识到,那个宠她懂她的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罗沁只觉得心里边全都是怨恨与悲痛,她一边哭一边大骂文沫没良心,把正沉浸在悲伤中的文沫吓了一跳。程功前襟上一滩根本没机会干涸的泪痕让文沫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现在还是罗沁最要紧,她只得歉意地看了程功一眼,便转身赶紧安慰罗沁去了。
从项钏失踪那天起就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现在完全爆发出来,尤其面对着的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罗沁根本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反而因为文沫的劝说越哭越大声,越哭越伤心。哭到最后,她嗓音沙哑,鬓发纷乱,满脸狼狈,心情却轻松了好多。
文沫只在最开始劝了几句,后来看罗沁哭得难以自已,便没再劝,只是坐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任由她的眼泪鼻涕抹了一身。哭吧,哭吧,都哭出来,生活还要继续,死者已矣,但是活着的人总还要活下去,也许以后的人生中还是会因为想起已经不在了的人而觉得悲痛,但正是对亲人的悲痛给予了我们力量,连带着不在了的人的那一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罗沁哭得够了,被程功和文沫从地上扶起来,硬押着她去了医院,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出事,不然刚刚失去了丈夫,再失去孩子,文沫不知道她还要怎么熬过来。
安顿好了罗沁,文沫才有机会看项钏被害案的现场照片和尸检报告。之前她忙着跟在罗沁身边,还没有抽出时间来看资料,只听程功说过凶手特意将项钏的尸体打扮成女人。
其实凶手将受害者打扮成女人的样子在犯罪史上屡见不鲜,原因可能多种多样:凶手对死者有强烈的仇恨,将其打扮成女人以羞辱他,因为在很多国家的文化中,男人穿女装都有贬低色彩;凶手是同性恋者,却无法接受自己的性取向,将死者打扮成女人以安慰自己;凶手有严重的恋尸情结,将尸体打扮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凶手在现实生活中长期性压抑,并被权威的女性角色,比如自己的母亲或者妻子贬低从而导致他心理失衡。本案中的凶手到底是什么心理,现在还言之过早,单一的案件的分析结论并不精确,也许凶手对受害者实施的某些行为连行凶者本身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临时起意的可能性也有。这也是为什么犯罪心理分析多数用于连环杀人案中,因为连环杀人犯在不断杀人的过程中会逐渐行成自己的特征和个性,他会更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作案时会留下显著宣示主权的标签。
直到看了第一张现场照片,文沫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凶手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项钏的死,责任完全在她!凶手不是跟项钏有什么过节,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看中的只是项钏是罗沁——文沫最好的朋友的老公这一身份!
仿佛时光倒流,文沫身在漩涡中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让她心酸的一幕幕在眼前无比清晰地闪过,然后她努力想要伸出去去抓住走过那个街角的何豆豆,因为她很明白,等何豆豆真的走过去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可是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因为那个会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美丽脸庞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变得苍白。
何豆豆啊,(伏笔了太久,大家是不是把这个人物都忘了?嘎嘎~)我从不曾有一天忘记过你,你流淌在地上的温热鲜血曾经沾染我的指间,映入我的眼帘,十年如一日,抬起双手,我就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这已经成为我的梦魇。不知道有多少个午夜,我从沉睡中惊醒,不是因为害怕你又一次入了我的梦中,将死亡时那痛苦的一瞬间再次清晰展现在我的面前,而是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原本没有力量护得你周全,却一直都不死心地想要证明自己,结果我还挣扎着活在人世间,你却早已经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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