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李响岳比文沫有着太多的经验,文沫那一脸上的雀跃与急切又全部丝毫不掩饰摆在了明面上,就算瞎子都能看出来,何况是以揣摩人心理为生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呢?哪怕李响岳干了大半辈子刑警,不过是因为工作需要半路出家,肚子里的墨水没见有那么多,也丝毫不妨碍他一眼就看出文沫心里那点小九九。
文沫那心底的失落就别提了,本来她都想得好好的,自己不捣乱不出声,就安安静静地跟在这些刑警身后做一条小尾巴,李响岳应该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但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且严厉地警告文沫,不要去做任何与她的身份不符的行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三个字:不信任。
难道你做错了一件事,今后做的所有的事都是错的吗?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了吗?那她还坚持着,不论坐什么冷板凳都无怨无悔,又有什么意义?不论她如何做,她的身上都被打上了失败者的烙印,就像一条被困在岸边的鱼,无论怎么努力都跳不回水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晒干,渐渐失去生命。
这一年多来,她不是不后悔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背负着一条人命的歉疚感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后,满心后悔便也渐渐积累出几丝怨尤,望着李响岳冷若冰霜的脸,文沫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为什么,早死晚死都是要死,如果她注定在自己心爱的工作岗位上不会有丝毫建树,那不如早死个明白,也好早死早托生,反正这冷板凳她是坐得够够的了,不过是因为以前心存幻想,又实在舍不得如此对她胃口的一份工作,但是现在她顾不得那许多。
然后文沫再一次领略当一个老实人发怒时,会是怎样的如山崩地裂火山喷发的汹涌。认识李响岳那么久,我没从来不知道他发火的时候可以如此凶恶,上一次何豆豆死的时候,李响岳虽然也疾言怒色地臭骂了文沫一顿,但是那时候在文沫看来,便是所谓的打是亲骂是爱,是一种长辈对小辈的关心与疼爱,都是以爱为出发点的。但是在这一次,文沫明显从李响岳的眼中能够看到一丝丝失望,正是这丝丝点点的失望深深地刺痛了文沫的心。
是什么时候,她悄悄地忘了本心,失了本性,向着平庸的道路上越滑越远了呢?是什么时候,她渐渐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轻视心理,总认为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像神一样,居高临下,再没有了一颗平常心了呢?
李响岳这段毫不留情的痛骂,像醍醐灌顶,叫醒了一直如梦游般的文沫。她太贪心,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学,羡慕着所有她没能做的工作,却偏偏忽视了最根本的:她首先是一名犯罪心理学研究员,她的工作性质,决定着她必须站在凶手和受害者双方的立场上,去揣摩凶手所有的心理活动,然后推测出他可能的社会地位,体貌特征,为警方破案提供正确的思路。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安安心心地静下心来,从尸体身上,从现场布置上,从凶手留下的只言片语蛛丝马迹之中,寻找到能为他画像的所有线索。
可是她都干了什么?急功近利,不求甚解,她以为冲锋陷阵在第一线,只有把凶手亲手抓住,才是警察该干的工作,忽略了他们警种的特殊性,忽略她工作应该侧重的重点。就差那么一丢丢,她就要滑向一条与本心背道而驰渐行渐远的歧路上去了。
李响岳也是真的太过恨铁不成钢了。文沫有才华这毋庸置疑,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费了老鼻子的劲,非得从学校把她挖出来。要知道在学校里边,文沫虽然出类拔萃却不是最顶尖的那一个,犯罪心理学研究室刚刚建立,他也是被赶鸭子上架推到这个位置上来的,但是他一直都是这种性格的人,交到他手里的工作必须要尽善尽美地完成。犯罪心理学研究室从无到有,是他多少天不眠不休深思熟虑后才初具雏形的,在此之前他只见过文沫一面,犹记得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温暖午后,文沫一身制服英姿飒爽,双眼中闪烁着的是同样的不服输和同样的充满斗志,就像他年轻时候的样子,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娃娃以后会有了不得的成就,然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从那之后,任由她自由发挥,希望没有条条框框束缚的她,能够在这个空白领域绘制出她最美丽的画面。
然而放任自流的结果,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样子,要不是他认为自己的直觉值得相信,也许他当初在何豆豆死后就已经按捺不住那心底的失望,想要赶文沫走了。一年多的沉寂,文沫在经历了最一开始的一段伤心欲绝、毫无斗志后,重整行装,再次投入到工作中,他倍感欣慰。
这样一个人才,不应该被浪费,一年半的时光已经足够长,他决定再给文沫一次机会,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本末倒置,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窜,找不准自己的定位,这还是那个以前他认识的充满灵气的女孩子吗?他终于忍不住内心压抑着的愤怒与失望,如果这一次再不能骂醒她,再不能将她扳回到正道上去,那只能证明当初他的直觉,当初他的坚持,都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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