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尸的身份一直是困扰着办案刑警最大的难题,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失踪人口已经被翻得底朝天,压根没找到符合条件的,说来也是奇怪,近两个月,q市都没有二十五到三十岁的失踪女性,要么年纪太大,要么太小,而女尸的年龄是当初法医通过骨骼检验确定的,准确率不说百分之百也肯定百分之九十以上了,出现十来岁误差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在广泛地发动了社区居委会仍然没有回音后,案件的侦破工作陷入了僵局,刑警队拿到新线索的喜悦渐渐再度被低迷取代,用他们的话来说,这案子查得憋屈,眼睁睁地看着凶手一个接一个杀人,他们只能被动地等待着不知道会从哪里被发现的死者,然后拉回来,走手续,让他们躺在停尸柜里,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够入土为安。
文沫泡在法医解剖室里,鼻子几乎贴到了女尸的身上,完全无视女尸青黑发胀的恐怖外表和解剖室里弥漫着的恶臭,与之前在弃尸现场呕吐不止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引得法医都仔细地观察了文沫半天,确定这个小女娃娃是不是跟前几天的是同一个人。
女尸个子不高,四肢与她的身高相比,显得格外粗壮有力,两只脚有些微的外八字,她的两只手手心都有不少茧子,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茧子形成的时期应该不太一致,应该是长期从事需要与双手掌心反复摩擦的工作导致的。另外,她的双下肢骨骼在x光片下可以见到两处明显的骨折后愈合痕迹,皮肤表面没有疤痕,说明这两处骨折没有经过外科手术,是自然愈合的,从愈合程度上来看,大约是七八年的老伤了。
现年二十五到三十岁的女人,七八年前十几二十多岁,留下两处老伤,现在身上还带着明显的职业痕迹,这个女人,曾经是体操职业运动员的可能性很高。
虽然不是百分百确定,但至少是个比较靠谱的方向。这一次,得出结论后,文沫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找刑警去说,而是先去征求李响岳的意见。
李响岳拿着手写的有些潦草的记录本,听着文沫逐条逐句地分析,她到底是如何得出上述结论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文沫一直很仔细地观察着李响岳的反应,看到他皱起了眉头,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停顿了下来。
李响岳抬起头:“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
文沫嗫嚅了半天,吱唔着不知道说什么,刚刚在进办公室前缕得清清楚楚的条理现在在脑袋里打起了结,还是个暂时解不开的死结。寒冷的冬夜,外面还在飘着雪花,李响岳一直很怕热,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和窗户,冷风一直往里灌,刚才文沫还不觉得如何,可是李响岳这个皱眉的表情一出,让现在一而再再而三被打击到的文沫心里没底,后背起了层白毛汗,小凉风一风,说不出的酸爽。
有那么一瞬间,文沫觉得自己无比委屈,她怎么做,做什么都是错,李响岳似乎开始对她从头到脚都不满意。可是她真的努力地想要改正,想要重新找准自己的定位,为什么还是仿佛她又做错了什么的样子呢?
她有的时候真的很痛恨自己的那些所谓职业习惯,李响岳的每一个微表情都严重影响着她的心情,让她有种无所适从的无助感。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句话可以放在任何一种语言环境里,无比准确。事关自己,文沫脑袋都是乱的,根本没办法冷静仔细地分析从而得出正确结论。李响岳现在的确是有些不高兴,但绝对不是因为文沫做错了什么。
他不高兴的是,他当初的本心,是想将文沫身上那么点骄傲自满从她的身上剥离出去,但似乎,他做得有些过了。自满与自信,这两种品质太过相近,很难区别,李响岳指望着文沫有足够的定力和人生阅历来把握好一个度,但显然,才刚走出校园没多久的她,被过分高估了。
李响岳想要的,是谨慎小心,同时更胆大心细的下属。谨慎有余,进取不足,过分胆小,也许可以让文沫成为一名合格的犯罪心理学研究员,但距离专家的程度还差着不止一星半点,而李响岳从文沫身上看到了许多美好品质,自然希望以后她的成就更高一些。
他一边在心里琢磨要怎么把这么点矫枉过正的苗头扳回来,一边不自觉脸上就带出几分凝重,皱起了眉头,其实以文沫工作近两年对李响岳的了解,她应该能轻易看出来他现在的表情绝对不是嫌弃她之类的,但是没办法,她太紧张了,接二连三被打击得体无完肤,都开始怀疑人生的她压根在李响岳这个顶头上司跟前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甭管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像惊弓之鸟,颇有些惶惶不可终日之感。
李响岳的眉头越皱越深,文沫内心越来越害怕,如果不是此时她自己的腿已经被冷风吹得不像自己的,恐怕早已经转身夺门而出了,这种没出息的行为在很多年之后也成为李响岳嘲笑她的借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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