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松其实不必死的。但他太不争气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连个小孩子都照顾不好,我也只好把他杀了。”赵一佑如此解释为什么张青松也会被害,神色之平静,不像是在交代自己杀人的经过,而只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中午吃什么之类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终于将压在心底几年的秘密说出来,赵一佑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我可以要求我的案子公开审理吗?刑事案件属地管辖,侦查和起诉以及审理的权限应该都还在d市吧?这里还有很多人记得周桂花一家人,我想让他们都知道,我为什么要动手杀人,我要让他们都清楚地听到,周桂花是如何自私自利的一个人,她又如何该死。我只有这一点要求,你们能答应我吧?”
这并不是过分的要求,杀了人家一家四口人的罪犯投案自首,再主动要求公开审理,对警察来说就像过年一样高兴,大多数罪犯,甭管作案的时候多凶残,总是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变成大众嘴里唾弃的对象的。这么有影响的案子可以公开审理,标志着本市法治建设更上一层楼,离公平公正透明的距离更近了。
文沫赶到d市,是赵一佑自首的第二天。壮壮刚刚惨遭毒手,又一起悬了许久的案子犯罪嫌疑人主动投案自首了,这里边说没有幕后那个人的手笔,文沫打死都不相信。
一直让她搞不明白的是,这个人为什么要费尽心力地去寻找一个又一个差点就湮没在时间长河里的罪犯呢?说他义务帮忙,快别逗了,义务警察都是有英雄情节,现实生活中有从军从警的前辈人物令其仰望,或者自身受到过不平待遇,希望帮助别人的一类特殊人群,他们的出发点基本上都是好了,虽然也许方法用得不太对,神秘人物显然不是这样的,他只针对文沫一个人,就差用手指着文沫的鼻子骂她无能了。文沫破不了的案子,长达十年的时间跨度,他却一一都找到了真凶,足以证明他比文沫高明。让这些人去公安局自首,不论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这些人还真都老老实实来了,然后他去收取了利息——文沫身边的熟人的性命。
所以,只有私怨这一个解释了。既然有私怨,那就痛痛快快地,拼个你死我活好了,畅快淋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也不枉人活一场。可是对方又偏偏十分沉得住气,只指着鼻子说你错了,你无能,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出事,就是不告诉文沫,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借着别人的嘴,一点点逼文沫,希望她自我了断,却不告之缘由。
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恨一个人,总是要有理由的。因为恨人是很累的一件事,没有足够的恨意去支持,根本无法长期恨下去。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人,都不会愿意过整日生活在怨恨里的生活,要么放下,让人生翻开下一个新篇章,要么速战速绝,痛快来个你死我活,不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比陷入怨恨无法释怀更糟糕。
可是神秘人物偏偏不走寻常路,他似乎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凡事不自己动手,他就像一个下棋的人,只愿意操纵自己手下的棋子,自己却享受着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快乐。恨意,是他生活的全部,他需要有怨恨支持着自己活下去。也许,他能享受的属于正常人类的情感不多,哪怕恨让他痛苦,让他背负了太多,也比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要强得多。
而也许,他本不一定非得要针对文沫,她会成为目标,很大可能还是因为她的职业。种种迹象表明,神秘人物应该也是个精通心理学的人,而且不像文沫一直钻研的是犯罪心理学,对方更像一个高明的心理医生,专攻人心的,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他那么愿意利用别人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响岳早已经动用他的关系网,在全国范围内,尤其是十年内文沫曾经去过的城市里,寻找这么一位有着丰富的心理学临床实践背景,又在近日里突然离开的心理医生了。好在哪怕范围是全国,心理医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保证了他们需要查找的基数很小这一事实。
项钏、齐冉、壮壮、褚橙。每一个名字对应的鲜活生命,都是文沫曾经熟悉的、不舍的、在意的存在,神秘人物剥夺了他们的一切,还反过来嘲笑她的无能。
如果说文沫有什么逆鳞的话,那就是身边这些一直支持她鼓励她的朋友。长久以来,她一直都遵守着身边警察的游戏规则,要对得起自己穿的这身皮,相信法律,相信人间自有公道,做坏事的犯罪分子迟早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但是现在,她知道有些底限早晚都会松动。哪怕知道神秘人物是谁,警方也没有任何证据指证他,仅凭着这些自首的人带来的话吗?几句威胁的话算得上证据吗?除此之外,神秘人物很小心地不弄脏自己的手,教唆杀人在法律上又需要太多的证据相互印证,而且,文沫不认为会有人真的愿意去指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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