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六月落飞雪,灰狼三万军魂归。”
身披铠甲的将士挺拔而立,他紧握战旗,被血染透的旗子呼呼作响。
一支羽箭射来,将士一口鲜血吐出,巍然倒地……
叶宁语猛然从床上坐起,心口砰砰直跳。
她瞧见自己一身喜服,急忙下床走到镜前,看到了眼角的泪痕。
又伸手抚住自己的脸颊,一股滔天骇意席卷而来。
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又回来了?
叶宁语清楚记得,那日雍王拉着她的手,语声郑重:“这是我让人为你制的皇后吉服,登基大典,你我二人共同见证。”
雍王含着泪,叶宁语也红了眼。
可雍王没有告诉自己的是,穿上吉服之日,也是她的死期。
元庆二十九年腊月初三,雍王登基前夕。紫英殿中,叶宁语身着皇后吉服,为雍王亲系玉带。在他们跨出殿门之前,雍王喂她喝下一碗莲子羹。
即便是叶宁语倒地之后,她都不相信自己的死和这碗莲子羹有关。
直到雍王俯下身来,轻抚叶宁语面庞,语气如平常那样温和。
“事实证明,三年前我留你一命是对的。”
叶宁语想大喊,却不能发出一句声音。眼睁睁看着雍王蹲在自己面前,说了很多。
说灰狼山一战,他是如何设计陷害她的父亲叶永长通敌叛国,又撺掇太子当场砍下父亲头颅。如何劝说皇帝斩草除根,将叶家满门百口斩于市井暴尸三日。又是如何将她的妹妹卖入青楼,如何设计让叶宁语落入贼窝再假意将她救出,博取信任后让她保他登上大位……
凡此种种,字字都能要了叶宁语的命。
铜镜里的那张脸,惊艳至极,却满眼杀意。
“雍王……”她从口中挤出这两个字。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青连端着一盆水走进来。
看见叶宁语脸上的泪痕,神色一慌,放下水就来到她身边。
“大姑娘!可是对喜服不满意?我这就让人再改了去?”
叶宁语转头看向青连,她记得这个忠心的丫头曾在得知自己落入贼窝之后,一头撞死在了牢中。如今,见她好端端站在面前,叶宁语有些恍惚。
“那大姑娘是……不舍得夫人?离成亲还有好几天呢?姑娘好好陪陪夫人吧,大将军也就这两日返都了。”青连眼眶也红了。
叶宁语恍然,问青连,“今日可是元庆二十六年八月初五?”她记得,上一世就是这天,雍王让人把婚礼的喜服送来。她穿上喜服,满怀期待。
青连走到脸盆旁用帕子沾了沾水,轻轻地替叶宁语擦拭脸上泪痕。
“是的,还有八日就是婚期了。雍王向来待姑娘情深义重,想来我们大姑娘定是有福之人。”
青连努力说些好听的话哄她高兴。
叶宁语心中冷笑。有福?雍王这让人满门灭绝的福气,她着实受不起。
“把这拿出去烧掉,别让人看见。”叶宁语脱下喜服,再不看一眼。
青连惊掉了下巴,话都说不利索。“大……大姑娘,这可是……”
“你马上让人去叫二姑娘过来,另外你亲自去前院,请方管家带着方延庆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
青连还未回过神,便听见大姑娘安排了两个差事。她来不及多问,连忙应了,将喜服收好带了出去。
叶宁语闭上眼,努力平复着心情。
上一世,元庆二十六年八月十三,她和雍王大婚当日,她没有等到原本该从边疆战场回来的父亲,却等来了一封圣旨。
皇帝说灰狼山一战,副帅叶永长通敌叛国,联合敌军谋杀大虞国主帅顾洪,并坑杀虞国三万将士。太子已将罪犯叶永长就地正法,不日押送尸身回都。
母亲江氏当场昏死,三叔叶永和死谏,请求皇帝彻查。皇帝避而不见,反将三叔下狱。
四叔叶永德向五品以上的朝廷官员挨个磕头,没人愿意和他说一句话。
第二日,叶家人全被下狱,连同母亲的母家也不放过。慌乱之中,三叔托人将叶家几个女儿分头送走,结局却没能如三叔所愿。
叶宁冬被卖入青楼,受尽折辱后自尽而死。
叶宁希、叶宁秋刚出城门就被太子的人抓了回去,后来在刑场坦然赴死。
叶宁语在府兵的死命护送下逃出了城,却在西郊三里落入贼窝。当时的叶宁语来不及想,天子脚下怎会有如此猖狂的贼窝。
后来,除了身为郡主的四婶被太后拼死保住,叶家满门抄斩,就连四婶的两个孩子也难逃一死。
监斩官为了向太子表忠心,刑场之上极尽手段,先斩孩子,再斩妇人。三叔四叔眼看着叶家人一刀一个命丧眼前,三叔当场口吐鲜血。四叔头颅落下的前一刻,还在大骂太子无道君王昏庸……
这一切,犹如发生在昨天。叶宁语每每想起,胸口便绞痛不止。
通敌叛国,好大的罪名!父亲这莫须有的罪名,以及叶家百条人命,只不过是太子和雍王皇位之争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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