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语屏退了下人,独留方管家,大厅内只有三位夫人和叶家的孩子们。
虽然家里的仆从口风紧,但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让人听到的。
“我得到消息,三日后太子将带着父亲回来。”叶宁语喉头发紧,一想到圣旨上说,太子押送国贼叶永长的尸身回都,她就恨不得立马杀了太子泄愤。
江氏猛地一怔,全身瘫软。四夫人段氏连忙上前,握住江氏冰凉的手,“大嫂!”
叶宁语担忧地望向江氏,好在她让苏嬷嬷提前将安老神医开的药做成药膳,如今江氏看着虽然悲痛,但也不至于撑不下去。
“父亲之事尚未查明,待他回来,宫里那位定然要将父亲安放在大理寺。不过请母亲放心,最多一个月,女儿定能还父亲清白,让他入土为安。”
叶宁语的心如刀削般生疼。上一世,皇帝就是把叶永长的尸身放在大理寺,后又以国贼之名将头颅悬挂于城楼一月。可怜身经百战骁勇无敌的一代大将军安齐侯,死后身首异处,头颅化于风沙之中。
听到丈夫的惨状,江氏把手心都掐出了血,可一想到女儿身上带着伤,还要为父亲正名,江氏强忍住哭的冲动,转身将叶宁语的手握住,未曾发出一言。
叶宁秋、叶安珺、叶安锦都是长房的孩子,他们齐齐走到江氏身边跪下。一言不发,抱着哭了起来。
大厅中其他人见状,也都低头哭出了声。
那是他们敬重的大哥,慈爱的大伯父,一夜之间,竟变成了尸首异处的国贼!还要再等一个月才能入土为安,怎能不让他们心痛、难过!
“大嫂,阿云,我去求母后,去求皇帝!”段氏坐不住了。
虽然她出生在皇宫,但那个宫里除了母后和曾经的太子哥哥,她没什么可留恋的。
当朝太后娘娘只诞下一子一女,女儿是段氏,儿子便是曾经的太子。后来,太子暴病而亡,今上登基。今上说将太后视为亲生母亲,将段氏当做一母同胞之妹。可这么多年,段氏进宫见皇帝的次数少得可怜。
她知道,那不过是皇帝初登基,为了得到太后的帮扶说的漂亮话罢了。如若太子哥哥还在世,段氏认定自己一定是世间最幸福的妹子。
十余年过去,宫里宫外物是人非。可此时,她顾不得许多,只要能尽早让大哥回家,早日保出两位老爷,她愿意去给皇帝说好话。
“四婶。”叶宁语打断了段氏。“太后娘娘肯定早在宫里斡旋过了,我们那位皇帝……你是知道的。”
听了叶宁语的话,段氏像是从梦里惊醒。是啊,宫里那位生性多疑,独断专行,他认定的事谁也别想改变。
“四婶留在家里,还可保住府上老小。如若进宫后出不来,后面的事就难说了。”
叶宁语回想起上一世,事发后段氏进宫求情,被皇帝软禁在宫中。直至叶府全家被斩,段氏都未能再见到家人一面。后来,段氏心如死灰,自尽于太后的紫宸宫。
听到母亲回不来,叶安舒和叶宁希不答应了,双双上前拉住母亲的手,顿时就红了眼。
段氏当即下定决心,就是死也不和自己的孩子分开!宫里,母后自会帮衬她。
叶宁语见段氏默认,心下松了口气。她缓缓起身,来到三位夫人面前跪下。
众人皆是一愣,江氏忙准备将女儿扶起,却听叶宁语道。“如今家中蒙难,阿云身为叶府嫡长女,理应挑起重担。一应事宜,我已做了安排。请你们放心,父亲的冤屈会昭雪,两位叔父会平安回家。只要有阿云在,叶府的前程就不会一片黑暗,叔叔婶婶、弟弟妹妹们就不会受人欺凌!”
叶宁语声音压得极低,却是铿锵有力。不知为何,夫人们信她,弟弟妹妹们也都信她。
“阿云!”“长姐!”
方管家立在一旁,看着大姑娘瘦弱的身影,偷偷擦拭眼角的泪。他想,要是将军看到自己的女儿被逼成这个样子,不知心里该有多难受。
叶安峥走出来,跪在叶宁语身边。“我是叶家长子,这担子,我与长姐一起挑!”
叶安珺也跪在一旁,“阿珺誓要父伸冤,救下两位叔父!”
“阿秋不才,长姐要做什么使唤我便是。”叶宁秋也红着眼跪了下来。
叶安舒挣脱了母亲的手,跪在几位兄长姐姐身后,“还有我!”
随后,叶宁希、叶宁冬、叶安怀、叶安清、叶宁欢、叶安锦依次跪下,他们的手紧紧握住,眼眶发红,却个个眼神坚毅。
三位夫人只感觉鼻腔一阵酸楚,说不出一个字。也就是这一瞬间,她们忽然觉得孩子们长大了。
幸好老天可怜叶家,赐给他们的十一个孩子个个有担当,危难之际团结一心,共谋大事。这样的风骨,这样的门第,这样的子嗣,叶永长怎么可能通敌叛国!
叶家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叶永长,没有一个人信服那道圣旨上所说的每一个字。所以,当叶宁语告诉他们,要为叶永长伸冤后,所有人几乎没有考虑,便相信一定会平冤昭雪。
事已至此,有些结果,急不来。
叶宁语要等,等三日后父亲回都,等方延庆从边疆回来,等灰狼山一战的事实公之于众,等太子的真面目被揭穿,等雍王成为她的手中之物……那时,她定将大都搅个天翻地覆!
不过眼下,她要等的就是今晚。台子已搭好,她要唱一出戏给大都所有人看。也让宫里那位看看,诬陷忠臣是个什么下场。
叶府一片安静,这让紧紧守住府门的禁卫军们有些疑惑。宫里下了明令,死守叶府,就算有只蚊子飞出去也得拍死。可这都一天过去了,叶府正门连个仆人都没来过。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家人就没点反应?他们本想着有人从角门狗洞偷偷钻出去通风报信求人,就立马拿下押入宫中,也好交差。可守了一天,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亥时,正当他们放下戒心准备换班轮守时,正门的几个侍卫忽觉脚下一震。几人以为是头晕了,可不过片刻,又是一震。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吓得不敢动弹。几个呼吸之间,一震轰隆响声传来,一声高过一声。
忽然,他们好像找到了声音来源,朝身后的叶府正门两侧看去。
顿时,在场的禁卫军们都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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