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褪去了暑热便缓缓入秋,叶永长下葬七日后,叶府取下了白灯笼。
叶家的孩子们这些日子格外安静,叶安珺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七日,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下人送去的饭菜如何端去的,就如何端了回来。就连他一向敬重的四哥叶安峥几次前往门口劝说,也无功而返。
江氏对于丈夫的死满怀悲痛,可她也关心儿子,这些时日不知为他垂了多少泪。
叶宁秋受了长姐的意,全力照顾好叶安锦和小江氏。叶安锦病了一场,高热三天不退,江氏和小江氏彻夜不眠守在床前。
安老神医来过几次,后府医又日夜照料,虽说几天之后退了热,可自此叶安锦总是时常咳嗽,身子不如从前。
一向最为跳脱的小八叶安舒和小十叶宁希也没有来烦长姐了,他们被段氏拘在院子里。事实上,如果段氏不拘着,这兄妹二人也无心作什么妖。他们为大伯父的离去感到悲痛,为长姐浑身的伤感到担忧。
国子监给叶府的孩子们放了七日的假,毕竟护国公下葬,全城都挂白三日,叶家的儿郎自要过了头七才能再去上学。
叶府的孩子们也每天都来秋水院看看长姐,见叶宁语的气色一日日好起来,他们总算放下了心。
不管再悲痛,活着的人终究要向前看,叶宁语明白这个道理。特别是她经历前世比这更悲惨的结局,重活一世,叶宁语在意留在身边的每一个人,也感激老天给自己一个回来的机会。
她不仅要筹谋,也要为家人、弟弟妹妹们做好筹谋。她,不能一直陷在悲痛之中,家人也是,他们要带着父亲的夙愿和不甘,往前走。
国子监的七日假期已过,这一日,叶府的公子们要去念书了。
卯时初,叶宁语到门口送五个弟弟上学。
一个月前,他们还是大都城中人人羡慕又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个个精神萎靡,面色苍白,眼眶发红。
叶宁语拉过叶安珺的手,强忍住一抹心疼。“记住阿姐说的话,路还长。”
叶安珺望着明明比自己辛苦却从不将疲惫外露的长姐,明白她的意思。父亲的冤屈也好,叶家的未来也罢,日后都需要他们自己来博。
“阿珺知道,长姐放心。”
叶安舒走到叶宁语面前,“长姐好好养伤,阿舒会收敛性子,不给兄长们惹麻烦。”
叶宁语看着以往每日出门去国子监都要闹腾一番的叶安舒,如今却乖乖跟在兄长们身后。经此一事,叶家的孩子似乎个个都长大了。
“你又不是穷凶极恶的纨绔子弟,做你自己就好。阿姐相信,你有分寸。”
叶安舒顿时红了眼。他觉得,这世上如果有人懂自己,那必然是长姐。凭良心说,他不想去国子监上学,喜欢去武场比试,武场的人都说他有大才。他的志向是如同大伯父那样沙场驰骋,万里豪情。
“阿姐知你志向在何处,不过书一定要念。念书让你明事理,知荣辱。日后不管在哪里,看问题都能比旁人更深更远。”
叶安舒朝着叶宁语郑重行礼,鼻子发酸。其实他是可以听劝的,他觉得长姐说得很有道理,可每次阿娘就知道揪他的耳朵。“阿舒明白了。”
叶宁语又看着其他三个弟弟,叶安怀和叶安清平日少言少语,从不惹事,叶安峥更不必说。
“阿峥,照顾好弟弟们。”
叶安峥郑重点头,兄弟五人坐上了两辆叶府的马车,往国子监的方向而去。
叶宁语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绿珠。“你去四婶院内看看她起了没。”
没等绿珠应下,便听一旁的方管家道,“四夫人昨晚入宫了,还未回。”
叶宁语一愣,虽说段氏是太后亲女儿,可她幼时一直跟随父亲住在王府。后来父亲去了,曾在宫里跟着太后小住了些时日,出嫁时是从宫里出的。自从嫁入叶府,段氏便极少在宫里留宿。
“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四夫人身边的嬷嬷说,似乎是陛下病了,太后让四夫人去探望一番。”
叶宁语明白太后的心思,父亲的事让皇帝忍痛处置了太子,这其实有几分是看在了太后和段氏的面子上。不管怎么说,这次也算是下了皇帝的脸。太后让段氏进宫探望皇帝,也是想修补一些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
对于太后的做法,叶宁语不愿置喙。只是皇帝怎么就忽然病了?
她原本想请四婶入宫,暗中答谢刘公公一番。此前种种,刘公公定是起了作用的。叶宁语并不认识刘公公,可那日在早朝之上,她不经意看过皇帝身边的内侍。她注意到在自己质问皇帝之时,有一个人的目光与旁人不同,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不屑与敌意。
受人之恩,便要相报。既然四婶不在,那便过些。如今皇帝病了,想必现在那位刘公公也是心力交瘁,无暇顾及旁的吧。
“回吧。”
有关皇帝的事,她没有再多问,她想等三叔回来,再去打听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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