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赵千时一把握住瑞王的手,轻声叮嘱。
瑞王瞪大眼睛,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连滚带爬地爬到了距离赵千时三五步之远的地上。
“赵千时。”虞帝冷冷地看着地上抱着牌位的人,语气里有愤怒、不屑和厌恶。“你可要给朕做什么解释?”
“呵呵呵……”赵千时幽幽笑了起来。“十年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虞帝没有说话,看着赵千时那张笑着的脸,忽然觉得这个为自己鞍前马后多年的忠臣,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
“从陛下让雍王来我府上搜查的时候,就已经心有定数了吧。”赵千时此时似乎已经不畏惧了,言语十分流畅,语声悲凉。“既如此,还有什么解释的?”
“赵千时!”雍王一把走过去抓住他的衣领,“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说话如此放肆的!”
雍王的脸上露出层层怒意,一脸维护天子威严的样子。
虞帝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开。
“你和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虞帝目光如铁,声音如冰。
“什么时候?”赵千时缓缓从地上站起,怀中依然紧紧抱着那块牌子。“我认识她的时候,我们两个之间还没有你。你是皇子,是未来的天子,可以夺走我的一切,我还要对你忠心耿耿,为你效力!”赵千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多么不公平,多么可笑!”
“赵大人,你胡说什么!”跪在地上的瑞王终于清醒了几分,也总算听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瑞王腾地站起来,怒声呵斥。“你怎么可能认识我母妃,就算认识,她是父皇的贵妃,你是父皇的臣子,竟大胆包天,私立牌位,怎可行如此僭越之事!”
瑞王的声音很大,言语中满是责备和愤怒。
赵千时的笑声一顿,他低头缓缓看向瑞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随后,一抹悲凉和失望涌入眼中。
他背过身去,短暂地与众人隔开了对视。
雍王将赵千时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轻扬。“大哥,赵千时的僭越之事,可不仅仅只有私立牌位这一件!”
啪!雍王的话音刚落,一个茶杯掉在了地上。
“你住嘴,谁让你说话的!”虞帝瞪了雍王一眼,目光中全是不满。
面对忽如其来的责难,雍王并不诧异,只微微低头,立在了一旁。他早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必然会触犯虞帝的逆鳞,可他还是要说。
虞帝终于从御座上走下。
“父皇!”瑞王满目泪痕地看着他,可他并不理会,而是走向了背对着他们的赵千时。
“何年何月,何事生情,你一一道来。”
赵千时缓缓转身,他低头看着怀中的排位,手抚上了排位上的那个名字,言语中有挑衅,有放纵,也有绝望和欣慰。“你与先太子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们就定情了。我与桦汐,已定下一生一世之约。可偏偏你……”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赵千时一手将牌位抱在怀里,一手指向虞帝。“你设计陷害了先太子,自己成了储君,后来遇上了她。桦汐那日跑来告诉我,她不愿入太子府,可她父母畏惧东宫权势,双双以死相逼。桦汐万念俱灰,于是对你假意逢迎。”
“你胡说!”虞帝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了案前,又是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滚烫的茶水溅到了赵千时的手上,可他顾不得手上被烫出的红痕,只一个劲地擦拭牌位。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她已去了多年,你在意这些有什么用。”赵千时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和。
“她告诉朕,入太子府绝非太子权势,是我二人心意相通。”虞帝握着拳。
“心意相通?”赵千时再次仰天大笑,“若真心意相通,前两年她怎会屡屡拒绝你让她入太子府的提议?怎会在新婚之夜双眼红肿?她明明身体康泰,怎会那么年轻就惨绝人寰?!”
数条青筋在虞帝脸上暴起,他的脸颊颤抖,嘴也开始打着哆嗦,一幕幕往事浮现在他的脑海:
“桦汐,孤将一切都打点好了,三个月后,孤十里红妆迎你进门。”
“殿下,我近日身子不适,再等等吧……”
新婚之夜的女子坐在婚床上,哭了一宿。虞帝问她,她说太过欢喜,喜极而啼。
病床上的女子脸色惨白,临死之际,虞帝问她有何夙愿。她说此生最大遗憾,是未能和心悦之人白头到老。虞帝闻言,当时心痛不已,仰天大哭。
此后数十年,虞帝将瑞王视为最宠爱的儿子。即便非嫡,也要力排众议,给他储君之位,给他军功,给他明目张胆收拢朝中百官的机会。
原来,那时桦汐口中的“心悦之人”并非自己,而是另有其人。原来,她年纪轻轻就病入膏肓,不是因为生产亏了身子,而是常年饱受相思之苦?
“你看。”赵千时从袖中掏出了一根簪子,“你可还认识?”
当虞帝看到那根熟悉又陌生的簪子时,一时血气上涌,只觉得胸口间有什么东西堵住。
他如何不认识!那是桦汐的闺中之物,婚前一直佩戴着。定亲那日,虞帝想让桦汐给自己一个信物,主动开口索要此前她头上的那根簪子。桦汐说,“那簪子数日前掉了,日后我再给殿下一个更好的。”
虞帝当时信了,却没想到,簪子竟掉在了赵千时那里。
虞帝不敢相信,可他不能不信。
赵千时看着满脸惊诧的虞帝,“臣知陛下逆鳞在何处,这么多年一直谨小慎微。如今事发,臣不后悔。毕竟,人活一世,总要为了什么东西奋不顾身。”
赵千时站得颤颤巍巍,说的话确实语声平和。“臣今日抱着必死之心前来,想必陛下也没想让臣活着离开这间屋子。也好,生前我先一步与她相识,死后我还是会先一步与她相见。”赵千时的脸上洋溢着释然,“你,始终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赵千时!”瑞王满面愤怒,先一步怒喝,“对父皇如此不敬,来人,把这个赵千时拉下去。”
赵千时的眼神不再有什么变化,他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御书房外一旁寂静,并没有谁进来。
虞帝看着瑞王急切的模样,也不开口,只静静盯着他,仿佛盯着一个陌生人。
“父皇你……你看着儿臣做什么?”瑞王心中顿觉一阵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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