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黄包车停的地方到惠兴茶楼,也不过是多走三四十步而已,但是,无论是对于乘客还是车夫来说,这都是不应该的:
乘客会不乐意,车夫做得不到位。
万三良的目光停留在黄包车夫的身上。
那个黄包车夫将车子拉到了靠近电线杆的僻静处,自己坐在车把杆上,从一个布包里摸出冻得发硬的烧饼,就着葫芦里的冷水就吃起来。
万三良微微皱眉,这黄包车夫的伙食不错啊。
当然,也不是说黄包车夫就吃不起烧饼,咬咬牙还是吃得起的,只是大多数黄包车夫会不舍得,他们要从嘴巴里省钱,只为了多买一把米,让全家人混个囫囵半饱。
他又看了一眼这黄包车夫,年龄不大,许是没有成家的,这样就情有可原了。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惠兴茶楼,视线上移,万三良看到了方才从黄包车上下来的男子正在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落座。
他仔细盯着这人的脸看了看。
这人是国字脸,身材魁梧。
并不认识,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万三良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回到慈云斋,今天的任务是抓捕这个从花旗国归国的抗日分子,既然没有什么异常,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
biaji!
陈功书吐出西瓜子皮。
他微微皱眉。
这西瓜子是陈皮味道的,他不太喜欢,他喜欢话梅味道的。
罢了,时事艰难,为了党国大业,为了抗战,些许委屈他陈功书还是且能忍受的。
他的目光看向隔壁不远处的慈云斋。
按理说掳人这种事情,并不需要他堂堂上海区区座出面。
不过,自从和齐伍见面后,陈功书心气不顺,做什么事情都感觉憋得慌,就好似一股无明业火堵在肺腑间。
他索性便直接来指挥此次掳人行动,既是散散心,也算是勉强过过瘾。
他是极喜欢亲自参与行动,尤其是刺杀行动的。
无论是制裁张敬尧,还是此前在北平刺杀王克敏,以及在河内对汪填海的刺杀行动,他都是亲自提枪上阵的,他喜欢那种快意杀伐,铲除国贼的感觉。
萧远山双手捧着报纸,假作是在等候电车,他从报纸的缝隙瞥了一眼惠兴茶楼二楼靠窗品茶的区座,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有些口渴。
按照区座为上海区制定的新家规,外勤单位和内勤尤其是区本部是切不可发生直接联系的。
这也正是此前行动四大队队长万三良叛变,却无法直接威胁到区长陈功书的原因——
万三良根本没见过陈功书,更不知道陈功书藏身何处。
不过,他萧远山不一样。
他是区座从北平站带到上海来的,是区座嫡系中的亲信。
“队长,我看到了陈虎。”一个手下凑过来,假装要借光看报纸,说道。
“程千帆的那个狗腿子?”萧远山微微皱眉。
“嗯呐。”手下点点头,目光示意队长看向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小轿车,“陈虎就是从那辆车里下来的。”
“行啊,小东,知道小汽车用辆了。”萧远山笑着说道。
说着,他手指着报纸,假作是要给这个凑过来看报纸的家伙讲述报纸上内容,低声说道,“陈虎应该也是冲着谢广林来的。”
根据区座所说,情报是从成功打入红党内部的弟兄传出来的,是程千帆要抓这谢广林向日本人请功。
“队长,一会怎么做?”小东问道,“要不要连程千帆的人一起做了?”
“算了。”萧远山摇摇头,“区座的命令是掳走谢广林,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是。”
……
洪文予累坏了。
他坐不起黄包车。
更没有洋车子。
他工作得来的薪水都省吃俭用交给组织,用来帮助更加贫困的同志了。
故而他只能辛苦自己的脚底板了。
此时此刻,他双手叉腰喘着粗气,远远地看着慈云斋的方向。
最后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假装找了个阳光好的地方嗮太阳,实则是暗中观察。
他方才搭眼一看,隐隐觉得不对劲。
无他,那两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慈云斋对面马路,一辆靠左侧,一辆靠右侧,这架势自然引起洪文予的注意。
当然了,他也知道也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个慈云斋医馆,洪文予曾经听一个住在附近的同事提起过,据说医术不错,尤其是有一个医方专职小儿咳喘,若是因盛名在外引得富豪之家多来求诊,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洪文予性情谨慎,还是难免多看了几眼。
却是并无其他异常。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的车帘被掀开,有人从车窗朝外扔了一枚烟蒂。
也就在这个瞬间,洪文予看到了那扔烟蒂之人的面孔:
程千帆!
他心头一惊。
法租界的‘小程总’赫赫有名,且得益于此人性好渔色,关于程千帆的桃色新闻实其多,《晶报》就曾经连篇累牍的报道过这位‘小程总’的桃色新闻,甚至还刊登了程千帆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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