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枢理打开门,将老黄迎了进来。
他看了看外面黑黝黝的夜空,迅速关闭房门。
“有紧急情况?”赵枢理问道。
除非十万火急,老黄轻易不会出现在他这里,一旦被人看到,这就是隐患。
“最新掌握的情报。”老黄没有时间废话,“日军将在三天后展开对苏南东路的扫荡。”
“渡边联队将从崑山巴城出发,其中太田悠一的太田大队是突前部队。”
说着,老黄接过赵枢理递过来的纸笔,在纸张上画了日军扫荡路线图。
赵枢理颇为惊讶,因为老黄是用左手写字的,并且写画出来的路线图很工整,字迹也漂亮。
这样写出来的字,不会被人第一时间怀疑是左手写字,只会认为是右利手,如此来和右手写字进行甄别,反而能够帮助撇清嫌疑。
“好,我即刻出门将情报送出去。”赵枢理收起情报,仔细的放好。
他并没有询问为何没有发信号通知他以假扮匡小琴的方式,去张萍那里见‘火苗’同志。
时间紧迫,哪有那么多废话问七问八的。
既然程书记派老黄冒险来见他,自有其这般安排的道理。
地下工作是极其危险的,不是过家家,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服从组织纪律永远是第一位的。
……
赵枢理今晚没回家,下班前处理了一桩闯空门引发的欺侮妇女的案子,然后索性就直接回租屋了,距离薛华立路的巡捕房实际上并没多远。
约莫二十分钟后,老黄提着裤子,一边系腰带,一边回医疗室,然后又用袋子提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瓶瓶罐罐返回副总巡长办公室。
“一句废话没有。”老黄夸赞赵枢理说道,“真是好‘算盘’。”
“能在失联的日子里,硬生生从普通巡捕爬到华籍便衣探长,自有其本事。”程千帆说道。
倘若他先去张萍那里,然后再发信号让赵枢理假扮‘匡小琴’过去‘私会’,这一来一回是需要耽搁不少时间的。
以老黄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去赵枢理的租屋,这是有把握的。
军情紧急,将情报第一时间传递出去,这是第一考虑!
“行了,我回家了。”程千帆起身,拿起毛巾擦拭了额头,然后他嗅了嗅身上的草药味道,朝着老黄竖起了大拇指。
吃了花酒的‘小程总’来找老黄捏肩按摩,老黄的中药能帮‘小程总’遮掩身上的胭脂香粉味道,如此,‘小程总’回家便可少了河东狮吼。
小汽车的灯光刺破黑夜,然后是汽车马达的声响。
白若兰便披着外衣出来。
“什么味道?”白若兰一只手捏着鼻子,嫌弃说道。
“工作太累了,找老黄捏肩按摩,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偏方。”程千帆一脸倦色,打了个哈欠说道。
“算你有良心,我还以为你又去哪位妹妹处歇息了。”白若兰哼了一声。
“什么妹妹?”程千帆睁眼说瞎话,“你啊,少听那些风言风语。”
“难闻死了。”白若兰一只手捏住鼻子,一只手扇风,忙催促说道,“赶紧洗澡去。”
说着,她接过程千帆的外套,冲着在一旁好似困得不行了,直打哈欠的小栗子说道,“栗子,去给先生放洗澡水去。”
“是,太太。”小栗子强打起精神,乖巧的答应一声,接过太太递过来的外套,忙不迭的去忙碌了。
前些天,老爷多次夜宿在那位张姨太处,太太非常生气,好生大闹了一场。
看到无人注意,她低头嗅了嗅外套,除了中草药的味道外,内里还有一股胭脂香气。
小栗子嘴角一扬,先生果然狡猾,骗过了太太,只可惜没有骗过她。
不过,这味道似乎并不是,此前先生在那位张姨太那里留宿沾染的胭脂香水的味道。
似有一种廉价的风尘气息。
……
西爱咸斯路慎成里六十四号。
“谁?”兰小虎警觉的站在门后,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毛瑟短枪,短枪的保险已经关闭,随时可以击发。
“我,车合林。”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黎老师不是说有些跑肚嘛,我去抓药了。”
门开了,赵枢理将手中拎着的药包递给兰小虎。
既然说抓药,手上必然要有药包,暗号最忌讳的就是空口白话。
“文火煎,最后熬成了梨膏样的糊糊,抹在手上,可以治冻疮。”赵枢理说道。
兰小虎看着这位身穿风衣,戴着礼帽,竖起高高的衣领,并且用围巾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眼睛的同志上了楼,他在背后默默说了句‘谢谢你,同志。’
上次这位同志来见易军同志,看到他手上冻疮严重,便记在了心中。
……
易军同志已经惊醒。
听得楼下传来的声音,然后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易军同志整个人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他已经记住了这脚步,来人是‘蝉蛹’同志。
然后,易军同志那刚刚放松下来的情绪,再度紧张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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