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夜色中飞速疾驰。
“组长,去哪里?”郭楼一边开车一边问。
汪康年没有回答。
他咬着牙,额头直冒冷汗。
“去医院。”小四说道。
司机郭楼还要问,便听见小四语气坚定再度说,“医院!”
郭楼点点头,前面路口一个左拐,进入另外一条马路,再度猛踩油门提速。
车子里一片死寂,只有汪康年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发出的牙齿咯咯咯的声音。
他的手臂中枪处被用围巾包扎,黑白相间的围巾,已经被血浸透。
“小四。”汪康年发出嘶哑的低音。
“哥,我在。”小四低声说。
“你说,程千帆……”失血造成汪康年说话吃力。
“哥,你别说话,我来说。”小四声音很轻,“你是想说,程千帆怎么敢开枪的是吗?”
汪康年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
“我们此前都没有想到上了路大章的车子的那个人会是程千帆。”小四微微皱眉,边思忖边说,“程千帆是中央区的巡长,路大章是霞飞区的巡长,这两个人私下里接触,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
他关切的看了汪康年一眼,脑筋疾速开动,继续说道,“但是,程千帆戴了帽子,口罩,风衣竖起,很显然他是不愿意别人看到他和路大章的此次会面。”
“如果程千帆今天没有露面,而是我们后面查到路大章车子里的是他,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和路大章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接触,是有问题的,甚至于可以部分佐证,哥你怀疑路大章的侦查方向是对的。”
“但是,程千帆不仅仅露面了,此人果然如同传闻中的那般嚣张跋扈。”小四停顿一下,思考说道,“他一出现就打了你一枪。”
他关切的看了汪康年一眼,看到汪康年用力咬着牙齿,这不仅仅是忍着枪伤疼痛,更是恨意。
“最后,在得知我们是大道市政府侦缉科的人的情况下,程千帆依然开枪打死了丁大哥。”小四说道。
汪康年发出一声呻吟,确切的说是低吼,犹如受伤的野兽。
“程千帆的这种行为,现在来看,最大之可能是发泄。”小四说道,他摸了摸汪康年的额头。
“继续……”汪康年咬牙说道,因为失血,他现在脑子不太灵醒,小四便是他此时的脑子。
……
“刚才我说,如果程千帆今天不露面,则路大章是有问题的,程千帆也有疑点,两人之间有某种未知的隐秘联系。”小四推了推眼镜镜框,继续说道,“现在,程千帆的嚣张跋扈行径则初步否决了这个判断。”
“如此的话,我推测程千帆和路大章之间虽然有某种秘密接触,且这种接触是见不得光的。”
“但是,当真正见光的情况下,对于两人来说,却又不是足以伤害、动摇两人根基的困扰。”
“鉴于两人此行的目的地是货仓,我猜测应该和货物交易有关。”
“且最可能的便是军火、药品等违禁品。”
“上海滩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这些违禁品的交易是严厉打击对象,一旦被曝光……这两个人是巡长,日本人的手伸不进租界,法国人也不可能允许日本人拿下两个巡长,但是,封仓是肯定的,人也可能被处分,这将给两人带来某种麻烦。”
“钱!”汪康年嘶哑低声说。
“是的,金钱。”小四点点头,“程千帆此人极度贪财,我们此举可能会给他造成不小的金钱损失,将金钱看得很重的程千帆恼羞成怒。”
“无论是向哥你开枪,还是打死了丁大哥,都是程千帆在泄愤。”小四说着低头去听,听到汪康年说,‘烟。’
他从汪康年的身上摸出烟盒,拿出一支烟放进汪康年的嘴中,又摸出打火机点燃。
汪康年呼吸急促,轻轻抽了一口,剧烈咳嗽,两眼几乎翻白。
小四赶紧又将香烟拿掉。
……
他看到汪康年张嘴说话,声音太低了,他听不真切,立刻弯下腰,凑上去。
“烟,刺激。”汪康年咬牙低说。
啊,弄错了。
小四立刻明白了,刚才汪康年不是要抽烟,是要说香烟这个线索。
“哥,你是说,你下车之后,抽烟的样子惹怒了程千帆?”小四低声问。
汪康年微微点头。
小四沉默,思索,稍许之后,他点点头,“哥,你的分析是对的。”
他想起了一个细节:
一向秉承‘做事留一线’的路大章愿意放他们离开,但是,程千帆却下令手下拦住他们。
那个时候,程千帆有一个动作,他一抬手,一个手下给他递烟,一耸肩,一个手下给他点烟!
似乎是故意耍帅。
这个行为看似没有问题,但是,仔细思量之下,极可能是在针锋相对的回应汪康年下车之后的抽烟派头。
“程千帆心狠手辣,且年纪轻轻便春风得意,他看不惯哥你下车之后的做派。”小四轻声说道,“他那个时候已经决意要杀死我们中的一个人了,那一套耍帅行为是他故意所为,针锋相对的回应,他看不惯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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