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程千帆的心中莫名一松,这厮终于在最后时刻赶到了。
“苏助理!”程千帆转过身,冷着脸看着苏哲,“你来刑讯室做什么?”
……
“巡长,就这么算了?”大头吕不甘心的看了刑讯室的大门一眼,问程千帆。
就在刚才,中央巡捕房总巡长金克木的助理苏哲赶到,苏哲以金克木的命令为由,将已经准备开口交代的吴雷生以及吴雷生的妻儿押走了。
“还能怎么办?”程千帆脸色阴沉不定,朝着地上愤愤地吐了口口水,扭头瞥了大头吕一眼,“要么你带人去把吴雷生抢回来。”
“属下怎敢。”大头吕讪笑一声,“那可是金总……”
“是啊,金总。”程千帆叹息一声,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神闪烁,说着拍了拍手,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自来火行街……”
“属下明白,自来火行街,任永昌。”大头吕点点头。
……
一间窗明几净的屋子里,政治处查缉班的翻译俢肱燊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曾国藩家书。
俢肱燊姿态悠闲的品茶、看书,似是看到兴致所在,时不时的点点头。
间或会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类似读书感悟笔记之类的。
“七九,右执倒三。”
俢肱燊心中默念。
很快他翻动曾文正公家书的第七页第九行,找到了最后一个关键字。
而他在笔记本上所写的内容也赫然纸上:
鸿业兄,苏美一叛国,苏沪区蒙难,徐子山失联,还望兄援手则个——弟秦明业。
徐兆林,字子山。
俢肱燊拿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茶水。
面上带着笑容,微微颔首,似乎对于刚刚书写的读书笔记非常满意。
不过,一会后,俢肱燊露出思索之色,他看着自己的‘读书笔记’,叹息一声,摇摇头,似又不甚满意。
终于,只听见刺啦一声,俢肱燊撕下了这页纸张,并且划了一根洋火点燃后扔进了一个不大的黄铜雕花的烧火小龛内。
“这个老狐狸,经年无音讯,一上来就给出了个难题哦。”俢肱燊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心中腹诽不已。
秦明业是化名,此人还有一个更为许多人所熟悉的化名——覃德泰。
一阵风吹来,办公桌上的曾文正公家书纸页翻动,哗哗作响。
俢肱燊沉默了一会儿,他拿起了办公桌上的话筒,“我是俢肱燊,要程副总办公室。”
程千帆瞥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话机,随手拿起话筒,“我是程千帆。”
“老师,哪有,没有的事情。”
“去了,半月前师母包了馄饨,弄了一桌时令菜,我带着若兰、小宝和小芝麻过去的。”
“有时间,有时间,老师您发话了,即便没有时间也要有时间。”程千帆哈哈笑着,答应了今天晚上一定带着家人去俢肱燊家中用晚餐,电话那头的俢肱燊这才满意的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程千帆面上笑容敛去,目光沉静,陷入思考中。
老师不会无缘无故的打电话喊他吃饭的。
是的,尽管程千帆同俢肱燊可谓是情同父子,但是,两人在巡捕房基本上只谈公事,大多不会涉及家务事,若是有事情,亦或是喊吃饭之类的事情,多是师母直接打电话给他。
当然,俢肱燊若是在巡捕房偶遇他,要喊他回家吃饭,也便会随口就说了。
但是,如若真的只是吃饭,便绝不会如此这般还特意打一个电话知会一声。
这是默契,是他和俢肱燊之间的默契。
就如同程千帆一直琢磨俢肱燊,认为自己的这位世叔兼老师定然有隐藏身份一般,他知道俢肱燊必然也在琢磨他,并且程千帆判断俢肱燊对于他的军统身份应该是有所察觉的。
两个‘各有秘密’的男人,互相心照不宣,也不揭破,并且有了只有他们两个才互相懂得的默契。
俢肱燊今天的电话,在程千帆的理解之下,蕴含意思就是:
有不可明说的事情要谈,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
既能够就某些事,甚或是有些危险的话题进行探讨,且不要被俢肱燊抓到看破身份的‘把柄’,或者是双方都要注意保护自身身份的准备——
两个人都不愿意去戳破那一层窗户纸,如此一切便只是心有猜测,而不会留下什么证据!
此乃这对‘各怀鬼胎’的叔侄俩之间默契的‘君子约定’。
……
晚上要去老师俢肱燊家中吃饭,故而程千帆提前下班。
李浩开车载着帆哥回程府接嫂子和小芝麻、小宝。
“若兰,你们先上车。”程千帆朝着早就等待的妻子、妹妹和孩子说道。
他自己则去了厨房。
“烧好没?”程千帆直接问道。
他嗅了嗅鼻子,一股醋香扑鼻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马上就好了。”周茹从围裙兜里取了抹布,仔细的擦了擦手,“精选的上好带鱼,鸿运坊的上好砂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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