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张峰的疑惑,严兴解释道:“张市长,吉安县曾经撤销过,原有的县域被一分为二,后来发现可能是不利于管理,又恢复了吉安县建制。”
“主要是吉安县处在两县之间,距离两边都比较远,合并后不利于管理。一个县的设置除考虑人口和版图因素外,应该还有政治、经济、文化、民族、管理、军事等多个维度的需要。”
张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如果撤销吉安县,相应的公共设施等级会降低,那么这里的农民和居民看病会更不方便。”
严兴接话道:“经济发展的根本驱动力是产业,但是吉安县基本上没有上规模的企业,完全可以称为‘公务员经济县’。”
“不过,公务员对当地的经济只能是保障,而不是促进。撤县后,当地的消费将继续萎缩。”
这时,汽车已经开到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张峰发现最明显的位置挂着一张巨幅广告。
“天和教育”——一家培训公务员和事业单位考试的机构。扫广告上的二维码,“天和教育帮你盯公告,第一时间获取职位表,不必熬夜,不会错过!”同时还会赠送事业单位考试冲刺密卷。
严兴对此解释道:“张市长,选择留下的年轻人没有过多选择,希望进入有编制的机关事业单位工作,实现旱涝保收。”
“县城工作的优先级是行政单位、事业单位、国有企业。相亲时,女孩只要有编制,家底不错,再打扮一下,就是‘白富美’了。”
张峰好奇地问道:“严秘书长,你的家人在丽华市还是在县城里?”
严兴如实回答:“张市长,老伴跟我到了丽华市生活。女儿女婿在县城的机关单位工作,我们觉得平平稳稳、生存有保障。”
他看了一眼张峰,继续解释道:“张市长,受传统意识影响,这里的人觉得吃官家饭,是一种荣耀。”
“在吉安,创业的人很少,没有销路、没有氛围。”
二人随意地县城内走着,主要是张峰对于比天宁市乡镇还不如的县城实在是好奇,他想实地感受一番,再说反正有熟悉吉安情况的严兴陪同着进行解说。
严兴指着旁边停着一辆出租车说道:“张市长,吉安县的出租车不超过十辆,平时很少会在县城内跑。主要是县城太小、用车的人不多,如果在县城内跑,有时候车费还不够油费。”
“我家的一个亲戚在开出租车,他主要往农村跑,谁家小孩拉肚子、发烧、孕妇不方便了,都给他打电话,他几乎把山里的沟沟堑堑跑遍了。”
他又指了指不远处山上的建筑说道:“吉安县有两处公园建在山上,这里的人把登山当做一件苦事,而不是娱乐,因此有人一年也没去过一次公园。”
“这里的需求不是公园,本身就在自然景观里,也许健身设施才更有吸引力。”
张峰接话道:“无论从机构设置还是公共服务设施来说,县城参照了大城市的标准。实际上应该因地制宜,满足当地人的需求,这是当地领导应该考虑的事情。”
二人在前面边走边看边聊,张峰的秘书林洛尘拎着包跟在后面,陈生开着车缓慢地跟随着。
此时来到吉安县图书馆,张峰和严兴走了进去,发现图书馆很你。一楼只有两面墙的书架,种植技术书籍与世界名着并列。
张峰发现在角落里坐着图书馆的唯一读者。
他和严兴便走过去与这个年轻姑娘打招呼,居然发现严兴和这个年轻姑娘是远房亲戚!实在是县城太小了!
严兴解释道:“张市长,这里地广人稀,人们往往比大都市更看重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小学同学很可能还是初中同学,也是高中同学。不管是学校医院还是机关单位,面熟的人很多。”
“下班后朋友打来电话,相约一起烧烤,人们骑着电瓶车就去了。烧烤店老板也是认识多年的,大家对每道菜都熟悉。”
“熟人太多有时带来一些麻烦,人们吃饭喜欢去包间。如果在大堂吃饭的话,熟人多,少不了要多敬几杯酒。”
“更有趣的是,吃早点时,一楼的人需要背对着大门,不然一碗饭还没吃完,就抬头跟人打了十几次招呼。”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这里的人情味儿。走在街上,谁家女子、谁家老汉都清清楚楚,哪一户人家来了客人,几乎整个县城都知道。”
“即便不知道对方名字,也很可能了解他家在哪里?做什么工作?兄弟姐妹几个。两个人谈恋爱,如果一方有隐疾,另一方不知道,马上有人从好几代前说起。”
在交谈中,张峰知道在图书馆看书的这个年轻姑娘叫陈丽颖,目前在吉安中心小学教美术。
“我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会走的。”她原先在省城师范大学读书,后来考上了研究生。
毕业后,她得到了一个在省城大专当教师的机会。
“当时我父母不让我去省城,一定要让我留在这里工作,那个机会就错过了。”陈丽颖花了半年时间用来消化这件事,现在提起来仍心有不甘,“讲的科目也是我喜欢的,艺术史。”
她想给县城带来不一样的东西,给学生看设计感很强的建筑,比如线条流畅的美术馆和博物馆,孩子们却显得躁动,直言不能接受这些“怪建筑”。
有一个学期,陈丽颖尝试大城市的教学方法,给孩子们一个主题,让他们自由发挥作画。
结果,她发现,很多学生什么都画不出。后来,她恢复了传统的教学,自己画一个,底下的学生跟着她画。
“你怪小孩没有想象力吗?想象的前提是基于生活,很多东西他们没有接触过,怎么去想象、怎么去创造?”
县城在重山阻隔中,多年保持着弱小的格局。
陈丽颖已决定在今年夏天离开。那本厚厚的书是关于高等教育的,她还是想找回当初那个机会,去高校工作。
陈丽颖之所以放弃编制也要离开这里,除了她觉得工作单调无意义外,还有二个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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