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到安平侯府内宅中做客的夫人,其夫家在京城中绝非泛泛之辈。
可那坐在栏杆边上的夫人,竟是没有一人识得。
木二夫人见陈国公夫人沉了脸色,知道这事若是不处理清楚明白,只怕内宅里的宴席不用摆了。
招来在一边侍候的余妈妈,木二夫人低声问道,“这是哪家的夫人,何以这样眼生?”
余妈妈扫了那身着绯色马面裙,年约三十岁左右的夫人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二太太,这位夫人是远平大将军府上的……”
安平侯府同平远大将军府虽然是姻亲,关系却十分淡薄。柳氏搬到别院中去后,两府更是疏远,渐渐的连面上功夫都不做了。
前年木老侯爷过千秋时,大将军只来了一位庶子夫人,当真是没将安平侯府看在眼中。所以这次,大红洋金的请贴是送去了,可来没来人,来的是谁,又是如何招待的,木二夫人皆没上心。
“我道是谁,原来是亲家舅太太。”知道了来人是谁,木二夫人心中有了计较,笑呵呵的起身打起了圆场,“怎得这样大的火气,莫不是我照顾不周,慢怠了不成?”
柳夫人爽声一笑,连连摆手,“贵府不曾慢怠我,我只是听了陈国公夫人所说的话觉得好笑而已。如果我没记错,十年前陈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曾细细说过这事,只不过当时说的是国公爷为了救先祖皇帝,身上中了六只毒箭……”
柳夫人将话说完,已是有人憋不住,背过脸去嗤笑出声。
陈国公夫人的脸色越加不好,对柳夫人冷言道,“我陈国公府与你平远大将军府虽未深交,却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口出狂言如此编排我家先祖?你就不怕为平远大将军府招来祸端吗?”
“我编排?”柳夫人笑得更欢了,挥手道,“罢罢罢,陈国公夫人若定要说是我编排,那就是我编排了吧。今日是木老侯爷的千秋,这些子小事就不去较真儿了!”
说完还对木二夫人微微颔首,似是给足了安平侯府脸面一般。只是这一张嘴,将老国公爷舍命救先祖皇帝的英勇事迹说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儿……
这般屈辱陈国公夫人怎么会忍,她拍案而起,两片薄唇一碰就给柳氏扣了藐视先祖皇帝的大罪名,并声称定要让陈国公在朝堂上参柳夫人的夫君一本,说他治家不严,其妻张狂至极。
同陈国公夫人同席而坐的几位夫人亦是起身,纷纷出言附和。岭南侯夫人更是力顶,冷笑道,“这般张狂,不过是借着平远大将军的威势耀武扬威罢了。国公夫人,你不必同这般蠢妇一般计较,待我回去,定要让侯爷上折子复议你家国公爷!这,也算是替平远大将军净了家宅了。”
“竟是不说话了,怎的,害怕了?”镇江伯夫人在这几位夫人里年纪是最大的,打圆场,她最在行,“若是怕,就同陈国公夫人认个错,陈国公夫人一向宽和,许就宽宥你了。”
柳夫人如没听到这些话一般,只对身边的丫鬟道,“胭脂,姑娘可回来了?”
胭脂先是摇头,随即眼前一亮,指着远处一抹杏色道,“太太,姑娘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这地儿乌烟瘴气的,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了。”柳夫人盈盈起身,对站在那里哼鼻子瞪眼睛的几位夫人道,“你们既是想上折子,那就去啊,还在此废什么话?难不成只是嘴皮子上的功夫?”
“你,你张狂!”镇江伯夫人往前行了一步,指着柳夫人的鼻子呵斥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妇……”
胭脂挺身站出,昂头对镇江伯夫人喝道,“此乃平远大将军之妻,皇上亲封正一品诰命夫人,我看谁敢放肆!”
大将军,一品武将之职,虽不是爵位,却握着北元朝的大半军权。
陈国公夫人恍惚了神色,额上渗出一层虚汗。
陈国公空有爵位没有实权,在朝中早就没有了话语权,论实力怎比得正得皇上重用的平远大将军……
岭南侯夫人细分打量了柳夫人的穿着头面,眼中流出轻视之意,“在场的诸位夫人,哪一位的夫君不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我们怎么没听说皇上有亲封一位一品诰命夫人,假传圣旨,可是……”
“怎的?”杏色裙衫的少女提裙走进水榭,直直向里面走来,清澈的眸子里充满寒意,“难道皇上要封我娘为一品诰命夫人,还要事先知会你们一声不成?是你,是你,还是你?”少女抬起纤纤玉手,手指在陈国公夫人,岭南候夫人,许昌侯夫人身上一一指过,最后落在了镇江伯夫人的身上,嘲笑道,“不会是你的,不知你家府上,又是皇上的哪一门宗亲啊?”
少女语气不急不燥,却如一把锋利的小刀子刺到了几位夫人心中。
镇江伯夫人看着少女如葱削就的手指,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她旁边的岭南侯夫人伸手去扶,也被拉倒在地,脏了衣裙。
少女看着这几人冷哼一声,转身抱住了柳夫人的手臂,耻笑道,“就这般能耐,也敢欺负我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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