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静已经来许久了。
自江顼让家丁抬着聘礼从安庆王府出发,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的穿半个京都,她的车马便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她亲眼目睹了江顼如何在眉心挂着一抹自信的进去,又如何一脸洋洋得意的出来,如何从一个衣裳整洁,贵气逼人的贵公子变成一个一身茶水,平日里她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的邋遢汉。
江顼走后,司徒静下了马车,在丫鬟的陪同下来到别院的门前。
举起的手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凝视着红漆斑驳的院门许多后,她转身上了马车,华丽的马车无声息的驶离了别院的门口。
木婉薇趴在院门的小洞处看了许久,直到那一摸落漠的俏影转身离去,她才长长叹出一口气。
如果司徒静真的敲门进来,她还真不知要说什么好。
司徒静同江顼有十几年的感情,而自己和江顼,一直都是朋友关系。说起来,她觉得理亏,觉得是自己抢了司徒静的东西……
可转念一想,木婉薇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自己平白就失了清白身子,嫁江顼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怎么能算抢呢?
说起来,这事还是怪江顼。
木婉薇恨恨的想,那一日她喝多了,江顼可能根本就没有喝多……
也不对劲儿,如果江顼没有喝多,怎么可能会在心里有司徒静的情况下还碰自己?
合子见木婉薇的脸色一会阴一会晴,一会纠结一会愤怒的,以为木婉薇又要反悔,不由得道,“姑娘,世子爷给您下了大定您都收了,你们也有赐婚的圣旨,这事改不了的。”
木婉薇低下头摸摸鼻子,转身回后院了。
家中无长辈,受了大聘之后的木婉薇,完全不知道一个待嫁新娘此时应该要做什么。后来是张成家的提醒了一句,“姑娘,您这个时候儿应该亲手做一双鞋,做一条长裤,等到年节的时候,还礼给江世子……”
木婉薇又茫然了,鞋要做成多大尺码的,长裤又要做成何等样式。一连举了几次针,她都没能在花绷的底布上绣下任何东西。
京都的秋短,似乎前一日还能看到秋菊傲头,后一日便是小雪迎门了。
正在冬雪这一日,镇国公府再次来人了。
这次来的,是镇国公夫人。
木婉薇当时正在和木婉欣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从炭盆里扒烤熟的洋芋和鸡蛋吃。因天气骤然转冷,小姐俩一人抱两个手炉,还是冻得小脸通红。
听了樱桃过来说镇国公夫人来了,木婉薇心中先是一惊,然后下意识的就想逃。
她正跳脚的想要往哪里躲,镇国公夫人已是在张成家的引路下推门进来了。
一股寒风卷着雪花儿迎面扑来,就像一盆结冰了的水泼在木婉薇的身上一般。木婉薇脸色微白,看一眼镇国公夫人,讪讪的笑道,“我正想着出去迎舅母,舅母便进来了。”
镇国公夫人也未说话,走进来坐在床榻上,先是将屋子打量了一番。
老式的屋子,不分内室外室,打开门便能看到床榻。屋子里只摆了平日里用到的东西,别的一些闺阁少女喜欢的摆件一样没有。桌几绣墩也是旧物,红漆已经斑驳,露出木材的本色……
就这样的屋子,任谁看了也想不到是个姑娘家住的。
镇国公夫人心中一酸,眼圈红了。她又看了眼站到一旁边,满脸是灰的木婉欣,问了句,“想纤灵了吗?”
说着伸手去拉木婉欣,用着帕子细细擦去木婉欣脸上的炭灰。
木婉欣看了眼低头不语的木婉薇,摇摇头,坚定的说,“不想。”
镇国公夫人的手微微一颤,放下了。
木婉薇心底暗叹一声,知道自己今日是躲不过了。她抬手推了把手里还捧着个芋头的忆朵,道,“带二姑娘去洗洗。”回身又对镇国公夫人道,“舅母,我们前厅说话吧。”
镇国公夫人却没动,按了按眼角后,对不愿抬头看她的木婉薇道,“就在这里吧,让舅母看看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挺好的……”木婉薇背着手,低下头看自己沾了炭灰的裙摆,似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小声道,“吃的好睡的安……”
镇国公夫人把手往叠得整齐的被子里探了探,触手满是冰凉,“你想如何过冬,这屋子里连个地龙都没有。”
“白日里多放几个炭盆,晚上多抱两个烫婆子……”声音一顿,又道,“欣儿的房里有地龙,我过去和她挤一挤就行了……”
地龙这种东西又要挖地灶,又要垒烟洞,很是麻烦。她这厢房是老式的,禁不起折腾,所以也就没废那个事儿。
原想着等天凉她就搬到木婉欣那里,却没想冬天来的这样快,一夜之间便转寒落雪了。
“就在这里出阁?”镇国公夫人眉头一挑,“你嫁的是安庆王府,难道就想在这里上了八抬的喜轿?嫁妆可曾备齐妥了,听说江世子给你送来的聘礼,足足有半条街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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