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驾崩,是为国丧。
年味正浓的皇宫,一夜之间由红变白。各个宫殿中,红灯换下,换上白灯。后妃们,也都是脱下彩衣,换上素服,满头的珠宝玉石,皆由纯银头面代替。
皇后解了禁足,被从凤仪宫中放了出来,每日带着身着丧服的妃嫔,和进宫前来奔丧的王妃公主们到圣安殿中给大行皇帝守灵哭丧。
此等大事,居在宫中的木婉薇自是不能独自落了轻闲。便是还在月子里,也是要换上素服到圣安殿痛哭以示哀痛。
因不是宫中妃嫔又不是皇室后裔,木婉薇跪丧的地方颇远。按着等级高低一路排下来,她已是被安排出圣安殿的地界,最后只能跪在一个凉亭的外面。
本来木婉薇是被安排在凉亭里的,虽四敞着门窗,可到底不是冰凉的石地,跪着还少受些寒气。
可还等众妃嫔们按着秩序站好,她便被带到了外面的石子地上。
这若是平时,木婉薇定会想是谁(皇后)存心给自己难为。可看到跪到自己原来地方儿的是一名已嫁的公主后,便将那个念头打住了。
按着顺利站好后,丧礼太监站在圣安殿前拉长了声音高喊了一声‘跪’。那声音远远传到木婉薇这里时,已只剩下了一个尾音。
即便是这样,众妃嫔们还是整整齐齐的跪了下去,除了衣服的沙沙声,静人再听不到其他。
木婉薇亦是扶着幽棠的手,颤颤微微的在雪还未融的石地上落了跪。膝盖一落地,那彻骨的寒意便让她打了个寒颤。
隔了半盏茶的功夫,再听到一声‘扣’后,木婉薇再对着前面妃嫔的后背跪下头去。
又一个模糊到听不真切的声音传来后,本一丝声音也有的上百妃嫔和与皇室沾亲的外命妇们掩面大哭。
那哭声,简直能将整个皇宫给撼动了。
木婉薇所在的这里还好些,因都是外命妇,便是哭,也少了几分真意。圣安殿的里面,那哭的才叫一个悲痛欲绝。
不少未生育过的低等妃嫔已是哭得肝肠寸断。有些位份稍高些的妃嫔,哭晕厥过去后,醒来后继续出来落跪痛哭,当真是看出了她们对大行皇帝的情深意切。
木婉薇也哭,虽然她未见过大行皇帝几次,可到底是江顼的亲爹,身为媳妇,哭是应当的。
可到了后两日,她这哭便变了味道。还未等丧礼太监喊什么,只一跪下,她眼泪便忍不住的往下掉。
因天气骤然转凉刮起了寒风,木婉薇因生产还未恢复的骨缝无一不痛了起来。
每日回到寿康宫的西偏殿,木婉欣都会命宫女端来一盆又一盆的热水给木婉薇做热敷。
可第二日还是要去寒风中吹着,热敷所起的那一点点功效还未显现,新一番的疼痛便又袭来了。
这般罪,木婉薇咬咬牙也便挺过去了。毕竟皇帝的梓宫不可能在皇宫中停一辈子,二十七天后,大行皇帝的梓宫便要入陵安葬。
如今最让木婉薇心惊胆颤的,是被解了禁足,每日站在后妃之守哭灵的皇后。
偶然相遇,一个若隐若现的冷笑,一计别具深味的眼神,皆是能让木婉薇的身子从里凉到外……
木婉薇不明白,如今大行皇帝已经宾天,太子不日便可登基为帝,身份见不得光的江顼还会是威胁吗?
便是自己再生下十个八个的儿子又如何?他们只会是姓江,是安庆王的子孙,同皇室没有半点关系!
木婉薇心中的不解,没有人给她做解答。
大行皇帝驾崩,对江顼的打击甚大。他只在十六日时在圣安殿前出现过一次,再后,便没了踪迹。
据进宫前来哭灵的蓝城公主说,江顼得了风寒重症,连床都下不了,此时正在安庆王府中养着。
木婉薇又多了一份挂心。她知道江顼不是得了风寒,而是伤心过度。
就如太子朱佶一般。
朱佶到圣安殿前给大行皇帝上香守灵时,从未像刚刚被从府邸里放出来的四皇子五皇子那般悲声痛哭,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朱佶的伤痛是强压抑着的。
身为太子,不日便可登基的国君,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稳定朝纲,处理朝政,命礼部着手处理大行皇帝安葬事宜,拟定大行皇帝谥号、庙号,以及新帝的登基大典……
自得知了江顼患病的消息,木婉薇便一心想回安庆王府。
同皇太后提了两次后,却都让皇太后给拒绝吧。她如是对木婉薇说,“顼儿病着,自有太医去照顾,他不能到宫中来,你更应该的皇帝的灵前尽孝……这其中的道理,你不懂吗?”
听了这番话,木婉薇心中再不愿,却也只能留下。
在圣安殿前哭足了七天后,从早到晚的全天哭灵变成了一早一晚。
随之,朝中的大臣们也开始屡屡上折子劝朱佶早日登基为帝。还是老一套的言辞,国不可一日无君。
国君崩,太子继,是顺理成章之事。与其等到二十七日大行皇帝梓宫入葬帝陵再举行登基典礼,再不如抽空简办了,以安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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