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吴紧吃完饭,姚成并不急着回去,而是带着他到处转一转,看看这个他曾经来过也等于没有来过的地方。
人类的文明在宇宙长河的衬托之下如一眼万年的微不足道,但对于人类来说又是缓慢到时空停止般的止步不前。就如同这个小镇一般,在吴紧被激活的记忆碎片里,它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平安来了!”
当两人驻足于一块晒谷坪上,坐在旁边废弃拖拉机的座椅上抽烟并看着对面的一小块沼泽地拉家常的时候,姚成突然伸手指了指那条弯弯曲曲的水泥小路说到。
吴紧这几年的眼睛已经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他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电焊工,电焊弧光最是伤眼睛,即使有着保护镜片和防护面罩的双重保护,也只是减少伤害而不是完全杜绝。刚开始吴紧眼睛疼的直流眼泪,晚上得用湿毛巾敷着才能勉强睡得着,一天一瓶滴眼液都嫌有点不够用。后来习惯了眼睛不疼了,脸和胸口开始有脱皮的现象,再后来症状这些都没了,视力就越来越差了。稍微看远一点的地方视线就变得模糊起来。但是不影响正常生活,所以吴紧也懒得去佩戴眼镜。其实慢慢休息一段时间,视力还是可以恢复一些的,奈何又被手机给拖进去了,导致视力不升反降。
他只能眯着妖精朝姚成指着的那个方向老去,看得一团黄色的东西在向这边上蹿下跳的快速移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姚成嘴里的平安了。
这团黄色的东西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逐渐在吴紧的视线里清晰起来。最后变成一只逆光飞奔而来的中华田园犬。
平安一路来到面前,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扑进姚成怀里撒欢。今天的空气很奇怪,似乎多了一份陌生的熟悉。它不由得放慢脚步,看向前方,然后就看见了吴紧。
原来是你。
我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平安当然不会忘记这个人,所以这一次在犹豫了几秒钟后,它来到了距离吴紧面前两米多的地方,它轻轻地摇动着尾巴示好,它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自己,虽然自己一直记得。所以它不太敢直接扑进过去怕引起误会。
“平安!过来!”
听到这陌生而熟悉的呼唤,平安终于确认了自己一直存在于这个人的心里,他高兴得撒开腿就往吴紧怀里窜去。
“嘿!这平安多年没见,不但长这么大了,没想成也不认生,挺闹腾的哈!”
吴紧一边躲避着平安往脸上伸过来的舌头,一边帮它捋一捋毛发,想让它安静一点,结果适得其反。平安被他这一阵挠蹦哒的更欢了。好几次想跳吴紧脸上去,幸好被吴紧被摁住了。
“他平时也不这么闹腾,要么不回家,要么回家都趴自己窝里发呆,难得今天这么活跃,估计是因为遇见你了吧?毕竟他乡遇故知嘛!”
“好家伙,几年不见,你还长本事了,成语都出来了。”
吴紧大为惊讶,连撸狗的手都停下来了,扭过头睁大眼睛看着姚成。
“嘿嘿!”
姚成不好意思又略带得意地挠挠头。
“我跟工头申请的,他特批我周末不用加班,可以出去学习,说自己已经跟上面打招呼了,公司对这种愿意学习的员工也特别支持,所以没啥事,我就一周去学习这么一两天,慢慢地就认点字了。”
“厉害厉害!”
吴紧禁不住竖起大拇指。
同时吴紧心里也忍不住想着,姚成都这年纪,还愿意自费学习,且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都没有沉沦下去,如果他从小就在上学,那该会成为怎么的惊天动地一个人物?
吴紧情不自禁地又想起方面提着行李箱离开学校的样子,那时候自己的脸上带着的应该属于少年人独有的叛逆和倔强,八分决然和两分不甘吧?
如果人生重来,他还会这么离开吗?
吴紧突然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他横着把平安抱起来,沿着它来时的路溜达着,夕阳已经烧掉了它最后一丝光芒,黑暗快速吞没着一座又一座巍峨的远山,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无处不在的风虽然轻微却把人间吹得摇摇晃晃。
吴紧长长出了一口气,望着这片陌生而熟悉的人间。
管他呢!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而明天起来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知道。
吴紧是个大老粗,这屁股扭两圈以后惆怅已经烟消云散了。
人生啊!
他掏出一直烟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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