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茂众的诸多縂领非是部伍出身,不过三河郡乡里的土豪而已,少知兵法,不仅自身颇为放纵,不懂得为将之术,便是下面郎党的军纪更是不严。
菅沼定村率众杂町内聚饮,兵营内的这二百来名足轻亦是在营内喧闹到半夜方才歇息,且因横行八名南郡多时,根本无人敢来与他们为难,本该彻夜值宿的巡兵,到一更天时,也都自回长屋内安歇去了。
营内负责留守的武士,正是那日在堂上反对菅沼定村派人暗杀高师盛的穗井田定国。
他比营内其余人等要强上许多,因担忧所有総领全都入町宴饮,两边配下的部众会因流言而引发营啸,故而主动请命留在兵营内坐镇,以安众心。
当乱起之时,他正尚未解甲,仍在长屋内秉烛夜读,惊闻营中喧闹声起,隐约还闻得法螺号的声响,这明显是招聚兵马的讯信。
但也未曾往别处想,只当是町宿内菅沼定存诸人喝得起性,有人在吹奏法螺号助兴,但喧哗声逐渐由远到近,一直蔓延到了兵营内。
穗井田定国自知贺茂众内的军纪不好,但夜半还敢这般吵闹,初时还以为是两边的部众,因为些许小事儿争吵,着实让他大为恼怒,当即叫醒长屋内已经睡下的几名郎党,命令道:“你们四人拿上叉棍,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如果还有人敢吵闹,便与我责打。”
这四名郎党方睡下不久,突然被叫醒这会儿正昏昏沉沉的,胡乱应了一声便披衣出门,赶着跑去喧哗声处。
穗井田定国苦口婆心地对长屋内一并睡醒的郎党、亲信们说道:“方今吾等既投了织田上总介,便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过往我等只是在郡乡内横行的寻常国人众,自然可以随性而为,从兹以后,你我便是上总介暗藏在三河国内的军势,骏府派来的那名恶代官,在信州时如何残虐国人、寺社你等又不是没有听闻过,稍有不慎,我贺茂众与尾张内通之事一旦被其知晓,引得骏府大军再来弹压,到时候恐怕党众内上千之众,尽数都要死无於类了!”
“我正是担忧会有变故,才自请留在营内值守,你等却埋怨不得入町宿内宴饮,志摩守赐下酒肉、菜肴,你等又在营内喝得酩酊大醉,这会儿都到得了深更半夜,居然还有人未睡下,借着酒劲撒疯,也便是七郎、八郎两个去了尾张国为质,无人能够约束的住你们,难道我便行不得军法了么?”
七郎、八郎分别是田峯定继、岛田定俊,分别担任贺茂众内的大横目与介错人,主管行使军法。
穗井田定国的郎党、亲信们多数都不以为然,有的还暗自腹诽自家総领半夜多事,但没有人不识趣地顶撞他,都连声应诺。
见到长屋内的众人全都敷衍虚应,穗井田又说道:“你等不要以为我太苛刻,去年国代朝比奈兵库配下的那两千远江国旗本队,里面随便一组足轻都要比咱们这些部伍强之万倍!也只有这样的,才称得上是精兵啊,志摩守若能将贺茂众演练的有远江国旗本队一半的模样,这别说这区区郡南十乡之地,便是郡北诸乡,甚至是渥美郡和宝饭郡,也未必不能全部夺占下来。”
穗井田定国在去年险些丧命在骏府旗本队的手中,所以对其的训练有素,精良能战是非常羡慕。
他正教训郎党、亲信间,适才奉他命令去镇压喧闹的那四名郎党中的一人,连滚带爬地奔了回来,一边跑,一边惊惶地叫道:“総领!総领!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穗井田定国看他这般模样,心中不由咯噔一声,面上却还是保持镇定,连忙起身过去扶住那人问道:“出了什么事了?跟你一同去的另外三人呢?你又怎会是这幅样子!到底出了何事?致使如此惊乱。”
这个郎党惊魂不定,今天本就有些偏冷,再加上入夜后又起了凉风,但他还是出了一头的汗,也不知是跑太快跑出来的,还是惊吓出来的,顾不上擦汗,他只把迷住眼的那点汗擦了一擦,颤声说道:“有军势正在围攻嵩山宿,现在已经起了大火!”
“……,甚么?”穗井田定国慌忙令人出门,站在长屋外的阶梯上观望,果然见得嵩山宿内火光冲天,连忙让人将兵营内倒头大睡的诸位武士唤起,带了过来。
“那远处的喧哗声不是起咱们兵营内的,而是来自嵩山宿内响起的。小人顺着喧哗跑到辕门口,往嵩山宿那边一看,町宿内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不知道有多少军势正在围攻。”
“……,哪里来的?”
“那些军势本阵处,立有一个面幡旗,上面写着‘南无诹访大明神’。”
“这是何人?”穗井田定国问及左右诸人。
东三河国内,未曾听闻有哪家豪族用诹访神旗为马印,附近郎党亦是无人知晓。
一个聪明些的猜测答道:“既是诹访神旗,那会不是是诹访氏的人?”但话说完后,便觉得自家简直是在胡言乱语,诹访郡离得三河间隔两郡,何止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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