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尊对先生之恩遇,在平舆官场非等闲之人所能及也!”于若琢说话间合上手中贴子,又言:“为兄本打算近日做东请先生与本地名士为明诚兄送行,没想到县尊大人捷足一步了!”
乐天压低声音:“于官人的这位赵姓友人,想来是己故宰辅赵公挺之老大人家的公子?”
“贤弟怎知?”于若琢微惊,之前从未公开表明过赵明诚的身份。
乐天笑道:“天下国姓名唤明诚者不知凡几,但能与于官人兴趣相投喜欢金石者却不多,况且做那赵相公言称自己词作不如夫人,让在下想起了词名满天下的李易安!”
“贤弟心思缜密!”于若琢恍然:“既然贤弟知道明诚兄乃赵老大人之后,想来也知道赵老大人为蔡京所陷,以至明诚兄被罢官勒令归居原藉,所以此次明诚兄来平舆实低调而行,还望贤弟不要声张!”
“那是自然!”乐天点头,又低声道:“于官人之所以不做官,想来是对朝中看的透了!”
于若琢只是一脸苦笑。
于官人年少时曾在太学念书,出来后按理最差也会补个八品官,只是后来赵挺之倒了,赵明诚更是被罢官勒令回籍,于官人背了一个赵党的身份,自是没甚么出路,家中富裕的于官人又岂能为了每月几石米粮做那被打压受气的小官,倒不如闲赋故里自在。
知县大老爷宴请,二人又怎敢迟到,谈论了一会便下楼向县公馆行去。
乐天步行,于若琢怎好乘轿,再者说县公馆又不远,二人并肩而行。
这县公馆乐天也是来过的,只不过上次是来接那冯保僄伎,这一次是赴宴。乐天和于若琢一齐进去,便发现公馆内己然聚集了些人在那里高谈阔论,看这些人襕衫方巾,大多是读书人的装扮,想来是县学里的学生。
看到这些人,乐天心中明白,陈知县宴请自然与于官人不同,于官人宴请赵明诚来的人大多是好友与乡绅,陈知县请客自然要请平舆名流官宦,怎少的了县学学子。
见于若琢走来,这些县学学生如同见到了师长一般,纷纷上来见礼,谁让人家于官人曾在太学读过书,除了本县父母大老爷外,平舆没有人读书的资格比于官人更老,貎似教谕那老学究,也不过只是考过州试中过举人,后来补的官而己。(宋代举人没有明清举人牌子硬,资格大抵也就相当于明清时的秀才;又在徽宗年间曾以三舍制取代科举制,中断过十数年的科举后又恢复。)
对于若琢施过礼后,这些读书人再见到乐天,就显的尴尬许多了。论读书的资格,这些人哪个都比乐天牌子老底子厚,只不过最近乐天词名远扬陡然走红,让这些自视甚高的家伙显的越发尴尬。
见到这些人,乐天心中也别扭。融合自己这具身体上任主人的记忆,自己以前的学历最多也就相当于刚刚扫盲,而眼前这些人都是有希望选去府学乃至于选送太学的优等生。
听这些人出口明经策论,闭口的文章典故,乐天打心里就感觉烦。道是为何烦恼,盖因乐天肚子里的墨水除了抄些后世的诗词外,也就不剩些什么了。
于若琢察颜观色,立时感觉到乐天心中烦恼,半是同情半是惋惜:“熙宁之前,似乐先生这般诗才,功名唾手可得耳!”
那些面色有些尴尬的读书人闻言,也是暗自点头。
熙宁年间之前,读书科举是考校诗赋的,而王荆公熙宁变法后,将诗赋删去改考为经义,而后在崇宁三年,朝廷又废去科考而以三舍法取士,自此诗赋作的再好,也不过只是可以扬名的风花雪月,故而陈知县会呵斥乐天诗词终是小道,经义才是大道。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宋代以三舍法取士己经有现代教育的雏形,只是当时监管不力以致弊端丛生才被黜落。)
无趣,乐天便寻了处僻静之地坐下,心下惴测大老爷设宴不会只是设下些酒菜罢,与县衙一帮官僚还有几个读书人在这里吃喝,这些饭局又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乐天心中开始思念起于官人的宴请,其间有酒有色那才叫一个痛快,虽说自己最后被严主簿唤走没沾到荤腥儿,那也是逍遥快活,哪像在这里面对着一群儒生泛酸了无趣味。
就在乐天失望之际,忽有莺莺燕燕声传来。立时将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只见本地的一些名伎歌伎结伴而来。
细数了下这些女伎的人数,乐天心中了然,除了助兴的歌舞伎外,侍酒的女伎尚不过足十位,想来主陪的老爷们有女伎侍酒,堂下这些儒生与自己只有自斟自饮的份。
“先生!”
乐天坐在最不显眼的地方,一声轻唤一阵香风扑来,乐天见是那兰姐儿走到近前,起身便要出言戏耍,二人此时也算熟人了。
未及乐天说话,那兰姐儿一改以往风搔的模样,做楚楚可怜状:“今日大老爷宴请,奴家不似上次可以自做主张陪侍在先生身前,还望先生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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