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楼,乐天直奔县衙而去。
到了县衙,乐天却扑了个空,不止是新任知县便是新任主簿与县尉,俱是不在衙中。问衙中差伇吏员,一众人皆言不知,最后那后堂门子说道,新上任的三位老爷此时正在县公馆中。
不止是县衙,乐天也是县公馆的常客,又岂能陌生得了。敲了敲门,县公馆的门子出来张望,未待乐天说话便露出一副笑脸施礼,“小的给乐大官人见礼了。”
示意那门子免礼,乐天问道:“衙中新任的三位大人可在县公馆内?”
“回乐大官人的话,田知县与新上任的袁主簿、郭县尉俱在县公馆内饮酒。”那门子笑吟吟的回道,又压低声音说:“今日是县衙三大老爷头次见面,筵席间还唤了女伎来助兴。”
这公馆门子是平舆本地人,自然清楚乐天的根底,所以知无不言。
“我在这里等候,你去与我向田知县传话,生员乐某有事相见。”乐天说道。
那门子应了一声,忙去禀报。
不一刻,那门子哭丧着脸出来。
见这门子模样,乐天轻挑眉头:“新任知县老爷不见?”
那门子点了点头,不敢答话。
“你且再去与我通报。”乐天冷声道。
都知道乐天辞了官专心考取功名,但之前也是朝廷敕命的七品官员,更不要说阿姊乐氏还是七品的敕命,李都头在衙里也是一号人物。
门子不敢违抗,再去禀报。
这次乐天没有立在公馆外等候,信步进了公馆,随在那门子后边行去。进了县公馆,未行几步,便听得那边暖阁里有丝竹乐曲声、吃酒声与女伎的调笑声传了出来。
乐天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新知县刚刚上任便声色饮宴,对于平舆百姓来说绝非是什么好兆头。
门子到了暖阁外,拜道:“大老爷,本县生员生大官人求见!”
“都说过不见了,还来絮叨做甚!”暖阁内有人不耐烦说道。
“老爷们正忙着呢,一个生员能有甚事情,打发走便是!”另一道声音也跟着说道,显然是拍马的下人杂伇。
闻言,乐天的眉头挑得更紧了些。示意那门子退到一旁,轻推暖阁大门走了进去,见县衙刚刚赴任的三大老爷身边各伴着一个女伎正在宴饮,遂拱手道:“生员乐天,见过三位大人!”
县学生员可以免身伇,但并不具官身,见到本县父母官开口自然要称呼一声父台老大人或是老大人,田知县见眼前这生员没大没小,直接唤自己等人为大人,心中立时生出了几分怒意。
见乐天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田知县傲然道:“你不在家中寒窗苦读,来寻我等做甚?”
对于田知县所问,乐天未做回答,反问道:“在下想问大人,前任陈知县与本县士绅商宦募集银钱,修路、建桥、筑堤俱是善事,为何知县大人突然不许立碑留名?眼下时近年关,正是生意人年底清账的时候,还望县尊将县衙拖欠本县商户的建材石料钱付清。”
“县衙公务岂容你一小小县学生员过问!”田知县冷哼了一声,吩咐道:“来人啊,与本官将此人哄了出去!”
话音落下,那随田知县一同赴任的亲信上前来赶乐天,口中喝道:“快走,快走,若再留在这里废话,小心我等将你叉将出去!”
“好大的胆子!”乐天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几个驱赶自己的杂伇,喝道:“吾乃天子门生,你们也敢有辱斯文。”
考中进士的才能自称天子门生,现下朝廷以三舍制取官,能够入贡太学的生员自然有资格自称天子门生。
乐天话音一出,那田知县身边的几个亲信杂伇神情一滞,不敢继续上前。
刚刚上任的平舆三大老爷也是齐齐心中一惊,却又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十七、八岁的少年是入贡太学的生员。
虽说田知县有些不大相信乐天是太学生员,但知道乐天不敢做假,随即说道:“朝中有制不得随意乱立功德碑,本官也是按章程办事;至于拖欠商户建材石料钱,那是因为上任知县卸任后,县衙库房所余银钱有限,不足以支付建材石料支度。”
平舆县衙库房有多少银钱,自己比新任的三大老爷还清楚,乐天怒极而笑:“三位大人果然好兴致,县衙无力支付赊欠商户的银钱,却有心浪费公帑在这里花天酒地!”
“放肆!”田知县重重的拍了一把眼前的桌案,将一案碟盘碗盏震得叮叮当当乱响,口中斥道:“来人啊,与本官将这大胆狂生轰将出去。”
“大老爷,不可!”那县公馆馆丞听到暖阁这边吵闹,忙奔了过来唤道。
“有何不可?”田知县喝问道。
对于县公馆馆丞这样末入流的小官,田知县实在无需客气。
县公馆馆丞忙说道:“乐官人是李都头的舅弟,还是……”
“县衙快伇的李都头?”郭县尉睨眼望着县公馆李馆丞问道。
“正是!”李馆丞回道。
“不过一小小的快伇班头,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郭县尉嗤笑道,又冷哼一声:“传本官的话,明日那李都头便不要来县衙当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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