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乐天回大理寺上差,正当无所事事时,在乐天这个人烟稀少、连苍蝇、蚂蚁都见不到几只的廨所里,一个文吏捧着卷宗不情不愿的出现在乐天的面前。
那文吏硬着头皮向乐天施了一礼,口中说道:“最近案件繁多,大理寺各案的老爷们俱都是繁忙的很,法丞老爷见观政老爷现下无事,便着小人将这宗案子交与观政老爷审理!”
观政的新科进士,都没有实授官职,按惯例这些吏员们对乐天这类待补官员统称为观政老爷。法丞是大理寺丞的别称。
与其说是观政,还不如说是自己来大理寺坐冷板凳,何况那大理寺卿与自己还是个仇家,想来交与自己处理的案子,要么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么就是难以处理的棘手案子。
寺丞应与自己没有仇怨,想不会安排下来什么棘手的案子,当然乐天拒绝不了,吩咐道:“且放在这里罢!”
那文吏应了声是,将卷宗展开,拿出一张讼状放在乐天案头,又说道:“这桩案子的原告就候在外边,观政老爷是不是要见见!”
“唤他进来罢!”乐天回道。
那小吏出去片刻,身后领着个人又进得廨所来,口中说道:“观政老爷,原告带进来了!”
乐天点头,那小吏口中告了个罪,也不多停留片刻,逃似的离去了。
待那小吏离去,乐天看清那原告的面容时,心中吃了一惊,暗骂了自己一声乌鸦嘴,原来今日上午的那桩侄子状告叔父霸占家产案果然落在自己的手上。
立于乐天面前的这个人,正是今早在开封府里被府衙差伇赶将出去的那个柳公子。
乐天打量这柳公子的同时,这柳公子也在打量着乐天,当看清乐天年纪比自己大不小几岁,同样是个少年时,立进一脸失望的模样。却是还得按规矩上前见礼:“学生柳之洲拜见观政老大人!”
乐天示意免礼,这柳之洲与自己年龄相仿,口中却以老大人称呼自己,怎么听心里都感觉怪怪的。
细细的看了一遍诉状上的内容,这名唤柳之洲的柳公子居然还是府学的生员,其中所诉与开封府的那个老吏的说辞完全一样。
读罢诉状,乐天向那柳公子问道:“柳生,你在诉状上言称你家叔父霸占你家家产,可有何真凭实据?”
看到乐天这样年轻,这柳公子未曾上告便己然泄了气,无奈道:“家父去世时,学生年纪尚幼,自然没有什么证据。”
说到这里,这柳公子又叹了口气:“如今我那叔你不只是霸占我家家产,连我这个亲侄儿也不认了!”
事情越发的麻烦了,连亲缘关系都难以证明,这官司又如何打得,乐天心中叹道。
随即乐天又问道:“柳生,你真与那被告是嫡亲叔侄关系?”
“千真万确!”柳公子忙回道,不过眼神很快黯淡下来:“只是学生没有证据。”
乐天想了想说道:“看你衣着讲究,想来也是家境殷实人家,便没有家中老奴、奶娘与你做证?”
“没有!”柳公子摇了摇头,“双亲去世时,学生才三、四岁,又怎记得家中奴仆模样,想来当初叔父便有霸占家产的想法,这些人早早被我叔父遣散离去,学生又能去哪里寻找,况且纵是寻到,事隔多年,他们也未必认得学生。”
这官司还真是难办,乐天长长的叹了口气,一时心中没了主意。
思虑了足有盏茶的时间,乐天心中突然有了计较,与这柳公子说道:“你敢不敢打你叔父一顿出气?”
这柳公子以为听错了,神情呆滞了片刻,才叫道:“老大人这般说话是何意思?学生听不明白!”
“本官是在问你,你敢不敢打你叔父一顿出气?”乐天又重复了一遍。
柳公子闻言愕然,大声说道:“大人是读圣贤书出仕的,岂不知三纲五常人伦,殴打他人本就是重罪,殴打家是长辈更是罪加一等,要加重责罚的!”
“连这等小事都无胆去做,你又怎么能夺得回家产!”乐天冷哼一声,又嗤笑道:“依你这般胆子还是回家安生渡日,休要再劳烦官府衙门与你处理什么案子。”
从叔父那里夺不回家产,叔父更是对自己狠心的连自己这个亲侄子也不认了,这柳之洲心中原本就蓄满了怒火,更加上少年人的心性火气,现下又被乐天言语相激,一时间怒发冲冠,愤然说道:“打便打,这家产左右也是要不回来,不如打上一顿心里落得痛快。”
话音落下,这柳之洲又有些诧异:“大人是说,学生将我家叔父打了,这家产便可夺得回来了?”
“不错!”乐天点头。
“大人莫要哄骗学生!”柳之洲说话时,有些不可置信。
“本官乃朝廷命官,又不是老朽昏聩的暮年,有着大好的前程可奔,哄骗于你做甚!”乐天冷哼一声,又说道:“将你那叔父打了,本官不仅可以保你无罪,还能让你夺回你被霸占的全部家产!”
柳之洲又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打量着乐天一番,心中揣测道,这个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仿,年轻的不像样的官员,怎么会拿大好前程来与自己胡闹,或许真的如这乐大人所说,剑走偏剑才能险中求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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