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乐天守灵的正是兰姐儿、绿浓姑娘与沈蝉儿等一干梨园女伎,这些女伎与乐天虽表面上挂个师徒的名份,内里俱是有些露水姻缘的。
名上兰姐儿几人是以弟子礼为师父守灵,实际上却是排在乐家六个如夫人之后,这几日几乎吃住在乐家与乐家女眷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有丧事专门待客之人唤道:“有客到……镇安坊李师师、赵元奴来拜祭乐修撰在天之灵!”
“她们两个怎也来了?”闻言,茂德帝姬也有些惊讶,茂德又怎么不知道自家父亲与这两位被誉为汴都第一、第二名伎之间的风言风语,甚至这在大内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去岁五月乐天也便是因此事而受了连累,被外放到钱塘做知县。
说话间,李师师与赵元奴二人联袂进了乐家宅院,不止是茂德帝姬还有乐家一众妾氏也是目光投了过去,只见李师师与赵元奴二人也俱都是不着脂粉,一身素装鬓籫白花,然那种优雅的资态与潇洒的气度,不是有了美貌就能具备的。
李师师与赵元奴奴刚刚进了院子,尚还未曾拜祭,又听得那门外待客之人拉长着嗓音唤道:“有客到……”
随即一道道素装素服的又缠了足的佳丽,在身旁丫头的搀扶下进了乐家院子,随即个个面色慽哀。
正是因为得了徽宗赵佶的青眼,李师师、赵元奴二人才被汴都百姓视为超一流的女伎,而徐婆惜、封宜奴、王京奴、安娘、俏枝儿、杨总惜、周寿奴、张真奴这些女伎,名声只是比前面二位稍弱一些,但也是汴都城的一流女伎。
有在外面观望等待悼念之人认出了这些汴都最红的女伎,心中不禁暗叹,似这等超豪华阵容,寻常真还是见不到,便是哪个公卿王侯也未必能将这些汴都超一流女伎聚齐。
想来在汴都只有乐天乐修撰一人能做到尔,而且乐天不止是生前能做到,死后的乐天依旧能够做的到!
不止是汴都城这些一流与超一流的女伎,那些只要在汴都城能排的上名号的女伎尽数来乐家悼念,此情此景不禁让人不禁想起仁宗朝时“奉旨填词”的大词家柳三变。
晚年的柳三变虽然落魄潦倒,身无分文,但却死的轰轰烈烈,荡气回肠。
柳三死时,“葬资竟无所出”,是伎
女们集资安葬了他。此后,每逢清明,都有歌妓舞妓载酒于柳永墓前祭奠,时人谓之“吊柳会”,也叫“上风流冢”。渐渐形成一种风俗,没有入“吊柳会”、上“风流冢”者,甚至不敢到乐游原上踏青。
柳三变死时固然轰轰烈烈、荡气回肠,但却是落魄潦倒,然又岂能与乐天相比,乐天是血战疆场,守节死社稷,二人之间有可谓有着天差地别。
“你说这乐大人死都死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伎家姐儿去拜祭他?”远处有围观百姓不解道。
“是啊,这些女伎不就是卖的么,搞的和情意绵绵一样!”旁边又有人附和。
“你知道什么!”有个太学生装扮之人表示不屑,操着带着些方言的雅音说道:“本朝在伎家眼中看来,能与柳七并列者唯有乐修撰一人!”
“何意?”闻言者纷纷不解。
那太学生叹道:“那些酸腐文人平日泡青
楼楚馆的不少,多半是闻香下马,摸黑上
床。下了床不要说是有真情意,在别的地界见到,能装做不认识,不语带讥讽就不错了。对于这些人来说,伎女只是男人的玩物,是一些下贱的女人,甚至连人也不是,只是物品,与骡马同列。”
闻言,许多人表示赞同,似这种人在大宋并不少见。
那太学生顿了顿,才又说道:“与那些酸腐文人不同,乐大人懂得尊重女人,所作的词多为所女伎所写,乐大人用词来歌颂他们,将他们比作梅花、海棠。乐大人才高而心底,乐大人不恃身份低下身俯就这些女子,更是抚慰这些女子心上的伤痕,用一阕清词,一句温言博红颜一笑,又怎能不让人为之心动?”
“不错!”有个口音几乎相同也是太学生装扮之人随声附和道,又举目四顾说:“有谁见过乐大人为了些许阿堵物而为人做词做赋的?”
闻言,一众人皆是摇了摇头,更有人说道:“乐大人是有家财万贯能与陛下合伙开票号之人,又怎会在意那些许的阿堵物!”
“不错!”先前说话那太学生也是点头,又说道:“乐大人并不因身份而轻看哪一个,从他的诗词里更是能品鉴出他对女伎情感的稀贵与真诚,字里行间中尽是脉脉动人!”
说到这里,这太学生猛然加重了语气:“乐大人在字里行间流露出了真性情,寻常在朝堂上更是敢言敢做,每每直直的戳中了那些道貌岸然权臣的痛处,所以朝中有人不喜欢他,在官家面前进了谗言才使的乐大人远赴西北,以至于丧命于夏贼之手……”
“不错!”当即便有人附和,又望着乐家宅门慽然道:“乐大人在朝堂之上耿直定然得罪了不少的人,若不然为何今日只见汴都女伎相送,而不见朝臣来祭?”
之前最行说话的太学生说道:“于兄,我二人该去送乐修撰一程了!”
“程兄,请!”附和的太学生也是点头:“我等二人去送同乡一程!”
原来这二人是去岁与乐天一同由蔡州到汴都是,进太学读书的蔡州同乡加同窗于防、程谨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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