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佛堂上,圆解闭着双眼:“老衲不懂你的意思,佛门中人,不渡生死。”
“是吗?”李驷静静地点了点头,仰头看向了佛堂上的金刚像:“那看来,我确实来错地方了。”
圆解没再说话,该是默认了李驷的话。
可这时,李驷却是又说道:“但说起来,大师你知道吗。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一个故事,说少林,有一个杀人和尚······”
圆解的身子顿了一下,随后抬起了双手合十在身前说道。
“少林,没有杀人和尚。”
李驷看着金刚像,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继续说起了那个故事。
“故事里说,那个和尚想要杀尽天下的恶人,所有人都说他错了,说他执迷不悟,说他着于本相,但他还是继续打杀着,杀得江湖血气浩荡,杀得身上僧衣如血,杀得恶名远扬,杀得所过之地赤色遍野。”
“有人说他是个佛陀,有人说他是个阎罗,直到有一天,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错了。他来到了少林的山门前,扣头悔过,求一个因果。于是从那之后,他便长跪在了这金刚像下,再不出世。”
李驷侧目看了圆解一眼,圆解合着手,没有看他。
“可大师,你猜我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想的是什么?”
李驷笑着问道,圆解没有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我想的是,那个僧人没有做错,相反,他做了这个世上没有人敢做的事。”
“杀一人是一份业障,杀万人便是万分,那个僧人当真是许下了一个宏愿,他要杀尽一世的恶人,背一世的业障。试问,这世上有几人敢做这样的事?”
起码李驷自己是不敢的。
“于是我就这样同那个讲故事的人说,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想来那个僧人,就是向着地狱去的吧。”
“讲故事的人笑了笑,摇头说道,可惜,那个人却停在了地狱的门口。”
······
李驷没再说了,堂上安静着。
直到,圆解重新睁开了他的那双眼睛。
“施主的这个故事,是听谁说的?”
他低着眼睛问道,僧衣下的身形,显得佝偻干瘦。
“他说他叫圆寂,曾经,叫做圆远。”李驷抬了抬眉头,回答道。
“圆远师兄啊······”圆解喃喃道,随后又笑叹了一声:“果然吗······”
说罢,他缓缓坐正了自己的身子。
面对着金刚佛像,抬起了头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年少时,圆远师兄就是我们几个里悟性最高的那个,无论是佛法还是武功,他总是一点就通,师父对他也最是满意,因为他总是能比我们看得更深更远。”
“而我呢,是最笨的那个,总是被一叶障目,执迷于一事不开,常需要他人替我化解。于是在取佛号时,师父给他取名圆远,而我,叫做圆解。”
“那一年,我们一十七岁。”
圆解的声音沉沉,像是陷入了一段很久远的回忆里。
“后来,山上修行。圆远师兄的武功最高,修了一套金身慈悲法相经,我排在最末,修了一套渡恶苦我大悲经,现在想想,一切,就像是命中自有定数一般。”
“山中无岁月,一度五十载。我们几人的功法皆已修至大成,师父召集了我等,让我等下山游历。他说要求只有一个,一世走来,不沾苦恶,不沾因果。圆远师兄没有说话,对着师父扣了三个头,师父没去看他,只是挥了挥手。圆念师兄听得认真,圆真师弟漫不经心,圆陆那时,还没有睡醒。我坐在一旁,亦不知道,这一路上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那一年,是我们最后一次聚到一起。”
“下山之后,人世与我想的差了太多。这世上,就好像尽是苦厄。我见过有人饿死街头,也见过有人颠沛流离,见过权贵欺压百姓,见过天灾之后赤地千里。但是我不能沾因果,我始终记得师傅的话,只看不做,就像是自封了耳目口鼻一般,对一切事不闻不问。”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伙山贼正在劫道。他们杀了车队里的夫妇,抢走了财货。我本想绕过去,可这时,一个女童却跑向了我。”
“她该是那夫妇的女儿,她跑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脸上还沾着她爹娘的血。她跑到了我的脚边,抓住了我的腿说,救救我。”
“我至今记得她那时的脸色,却至今也说不出口。因为那时我傻站着没动,眼睁睁地看着一支箭从她的背后射来,射在了她的背上。”
“远处传来了山匪的笑声,原来是他们在戏弄女孩女童,女童的血溅到了我的手上,她圆睁着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手上的血珠是温热的,就像是佛僧在火中化出的舍利子一样。”
“我觉得自己的身子也像是在被火烧着一样刺痛,脑中震动不休,恍若有根棍子在里面翻搅。于是我再没忍住,解下了背上的棍棒,走向了那群山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