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驷从茶楼里走出来的时候,他依旧撑着那把红色的纸伞,伞边垂落的雨帘将他的脸庞半遮半掩,使得人旁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他用他的那枚玉佩作为抵押,向风雨楼的那个小厮换了两百两的金票。
这可不是他坑风雨楼,他的那枚玉佩用也不是一般的玉石,就算是真的拿去卖,估计也能卖上两三百两金子。
只不过那枚玉佩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用了,倒不如换笔钱财救个人,便当是结得了一桩善缘好了。
撑着伞向着街中走去,雨点敲打在伞面上,带着阵阵轻响,如这江南的美景,常是温声细语。
“呵。”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伞下的李驷摇了摇头,失声轻笑了一阵。
想不到我这一世的贼名,还能换得两百两金子,倒也不亏。
如此想着,他勾着嘴角,随手将红伞靠在了肩头,慢步远去。
直到看着那红伞消失在了灰黑的街头,茶楼里的小厮才神情复杂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玉佩,随后转过身,走进了店内。
他是要写一封信,给萧木秋。
······
开春的第一场雨,一连下了三天,使得人的心情也跟着有些阴郁。
这一日的万花楼里,晏子青一个人坐在自己后院的凉亭中,默不作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妈妈就会派人来接她,把她送去那富商的府上。
万花楼的庭院比之于千家楼,要大许多,也静谧许多。四面环绕着高耸的楼阁和围墙,让人看不到外面的模样,只能看到一方狭小的青空。而今日,就连这一方青空也是阴云密布。
庭院里种植着各式的鲜花草木,草木间是假山流水,流水中有游鱼无数。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间布置得相当得体的院子。春日将至,院中草木青葱,花枝拥簇,当是自成一番秀美。
可惜,如今坐在院子里的人,却无心欣赏这般景致。
她独自静坐在凉亭的凭栏边,看着亭下的流水涓涓,眼中没有半点神采,只是轻抿着自己的嘴唇,默默地发着呆。
突然,她的双目一红,抬起手轻轻拭去了眼中泪水,却又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四下都很安静,坐在亭子里的女子又如此往复了几次。
终于,她还是没有忍住,哭出了一声,一滴眼泪滴落在了地上,撞得细碎。
女子的肩膀颤抖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她像是失声痛哭了起来,却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在哭什么?”这时,一个平淡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庭院的寂静。
坐在亭中的晏子青吓了一跳,抬了自己的头来,快速地擦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冷声问道。
“什么人?”
“客人。”那个声音继续平淡地回答道。
晏子青顺着声音侧目看去,看到的却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坐在庭院边的围墙上,穿着黑色的衣裳,带着黑色的面巾,撑着一把红伞,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小雨下得沙沙作响,院子里的事物都已经被打湿了,带着一层薄薄反光。
红伞下,那个大的人影看上去有些慵懒,消瘦的身子微微地佝偻着,一只脚踩在墙面上,手臂则是支撑在膝盖处。红伞被他斜斜地撑着,刚好能够遮住伞下两人的身子。
三个人该是对视了一阵,半响,晏子青平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略显冷淡地说道。
“带着孩子来逛青楼的,你还是第一个。”
坐在院墙上的李驷显得有些尴尬,他其实也不想这样,但是当他在店里说要来帮晏子青的时候,宁采荷就说什么也要跟着来,他拗不过他,就只好把这小子也带上了。
坐在一旁的宁采荷也同样面红耳赤,他本来只是想要跟着他的驷哥来劫富济贫的而已,可谁知道见到的却是一群莺莺燕燕和胭脂粉黛,弄得他到现在还心跳不已。所幸带着面巾,不然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院子里当是又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晏子青继续问道。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此时的晏子青很平静,哪怕她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显然不是什么正经客人,甚至有可能是强盗或者采花贼。
但是眼下,她的境遇是已然没有办法再差了,所以她的心绪也没有什么波澜。
反正在她看来,被富商买去和被强盗劫去都是一样的。
“走进来的。”李驷并不做隐瞒地轻声答道。
“是吗。”晏子青淡淡地应了一声。
接着,三人之间气氛又降至了冰点,四下安静得让人心悸。
于是李驷又问回了第一个问题。
“你刚刚,为什么要哭?”
“我没哭。”晏子青直接否认了李驷的说法。
“我都看到了。”李驷平静地叙述着他看到的事实。
“那也与你无关。”晏子青的语气是又冷了一分。
“可是你是青楼女子。”李驷撑着伞说道:“卖笑不是本分吗?”
说罢,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团,丢给了晏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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