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世子爷便领了二十个身手矫健的亲卫出发去了金营,谁知道,这一去,就再没回来。”卢泗慨叹一声,默默的举起茶杯,苏瑾抬头望向他,却见这个粗犷的汉子,此刻竟然红了眼眶。
“去偷袭的小队一夜未归,伯爷惊觉不对,派了哨探前去,结果那探子回来,说是金兵此刻正在庆贺,因为他们前夜设伏,诛杀了辽东军的少将军。”卢泗说到此处,狠狠的将拳头砸向地面,“若是此行是我去的,那么世子爷就不会有事,伯爷或许也不会出事。”
“敌暗我明,此次不成,必有后招,总是躲不过的。”韩清原低叹一声,拍拍卢泗的肩膀:“将军不用太过自责。”
卢泗轻轻摆手,道:“伯爷也曾如此劝我,只是卢某,心绪难平啊。”
苏瑾闻言,追问道:“将军说,我父亲也曾劝过您?”
“是,”卢泗语气依旧低沉:“探子回禀过情况后,军中一度气势低靡。伯爷却在入夜后,将末将单独招到他的营帐内。此时末将正因为世子爷之事心痛难忍,见到伯爷后自是一番请罪,伯爷却只淡淡的回了末将一句:‘这次不成,还有后招,总是躲不去的。’末将好生奇怪,伯爷却不再多言,只是告知末将,明日金兵必将来犯,到时,伯爷会亲自领兵上阵,而要求末将带两万兵马,守住这兀良。”
“看来,伯爷也是察觉了军中存在金人细作,或者说是,通敌之人。”韩清原转头看向苏瑾,淡淡的说道。
“应该是的,”苏瑾点头,又转向卢泗:“那将军可知我父亲究竟被谁所伤?”
“末将不知。”卢泗懊恼的摇头,“伯爷坚决不许末将随军迎战,末将就只能在城墙上眺望战场。远远见得,明明辽东军占了上方,却突然之间,军阵大乱,金兵趁虚而入,砍杀我大陈男儿,而我军男儿虽奋力反抗,却终是大势已去。不多时,就见石参将骑着战马,负重而来,我等立刻开门迎接,这才看到,石参将所负之人,乃是伯爷。”
“将士们皆问是何缘故,石参将却一头栽到在地,再也没有起来,我们这才看见,石参将胸腹之处皆是刀伤,深可见骨。”卢泗说道此处,终是难以忍耐,伸手捂住脸,良久,才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伯爷当时身负重伤,整个人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末将命人将伯爷送往军医处,亲领万余将士出城救援大军。未到达战场就看到三三两两奔逃的辽东兵,末将抓了两个逃兵问罪,那逃兵说,大战正酣,伯爷却被流矢射中重伤,大军失了主帅,本就军心动荡,而此时参将赵成又携了三万多骑兵调转马头南下,说是要回义州请援,此一去,军中更无将领,这才彻底丧失了斗志,溃散四逃。”
“带兵三万请援,”韩清原闻言冷笑:“想这赵成是认为伯爷必死无疑了,连个像样的借口都不屑于找了。”
“而且送往皇宫的战报上只字未提父亲重伤之事,反倒说父亲因为长兄的亡故,失了分寸,刚愎自用,不听劝阻才导致二十万精兵十不存一。”苏瑾皱眉接着说道,“如此看来,的确是这赵参将......”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那战报是将兵败之过全部归罪于伯爷了?”卢泗不可置信的瞪着苏瑾,看到苏瑾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双拳紧握,牙关紧锁,半晌才恶狠狠的低吼道:“简直胡扯,简直胡扯!我本是奉伯爷之命坚守此镇,想要拖住金兵南下,等待大军救援。如今折损了上万的弟兄,却是援军根本就不会来。”
“看来卢将军并不知晓,金兵仅余三万余人在此困城,其大军主力已然南下,几日前就已经到达义州了。”韩清原声音清冷,“如今看来,那赵参将便是这通敌之人了。”
“我又如何不知金贼大军已然南下,只是被困城中,毫无办法而已。赵成那厮,那日就是他主动提出要去偷袭金营,又是他说什么一定要个年轻的将领去,如果不是他,世子爷,世子爷也不会......”卢泗狠狠的捶着地,声音却逐渐哽咽,“如今,伯爷蒙冤,世子爷枉死,卢泗,愧对世子爷,愧对伯爷。”
“卢将军不必太过自责,苏瑾还要多谢将军,能够以一人之力护我父亲多日,苏瑾相信,真相总有大白的一日。”苏瑾温声安慰卢泗,她回头看了一眼韩清原,语气也郑重起来:“如今我们几人为了入城,烧了城外金兵的粮草,我想此举必会惹怒金兵,恐怕天亮之后,金兵就会大肆攻城,还望将军早做打算。”
“大小姐所言极是,如今城中粮草弹药恐怕都剩余不多,我等还是早早布防为好。”韩清原也肯定了苏瑾的想法,他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猛的一顿,立刻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苏瑾被他的动作震的有些懵,未多想便随着他动作起身,一起向外走去。走到外间才听到床榻之上隐隐传来低低的唤声,苏瑾一惊,快步越过韩清原,扑到床前,轻唤道:“父亲,父亲,瑾儿来了,瑾儿来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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